芒种三天见麦茬。麦收之后如不是天旱之年，伴随着几场或大或小的雨落下之后，也就十几天的功夫，玉米大约就长到了二十公分左右了。这时，每每夜幕降临，在郊区或者乡下，凡是有木成林的地方，突然间就多出许多打着手电到处都在寻找蝉蛹的大军来。老少乐此不疲，不但蝉蛹美味。关键是这炎炎夏日，唯有此趣不仅降温消暑去除白天燥热的烦恼；而且也能融入融融天伦之乐增添人间情暖的乐趣。仿佛于这酷暑难当之时，蝉就成了上天赐给人间一祉谐趣。
关于找蝉蛹，小时候我也酷爱此道。往往摸完了“瞎碰”（一种金褐色的昆虫，能食），忍受完麦收高强度的体力折磨，我便鼓捣起家里那台老式手电筒，早早准备着去找蝉蛹了。往往是一场大雨或几场不大不小的雷雨过后，在天气突然暴热的午后，人正慵懒昏昏欲睡时，窗外的树上突然间就传来“知了、知了”喋喋不休的聒噪。我的心会一跳，有蝉蛹了。于是乎，便盼着天黑。而此时却正是白日最长时节，往往要苦等太阳渐渐西沉，忙拿了一块干粮疯一样跑出去。屋前屋后总不乏树木，但天色尚早，只有坟场那片密林里光线渐渐透不进去。于是趁着天未黑透，大着胆子钻了进去，在密密麻麻的树下寻找蝉蛹的穴洞。蝉蛹的穴洞非常奇妙，表面上看似一个不大的小孔，只要轻轻将上面的硬壳去掉便露出一个拇指般粗细的孔洞。这个时候蝉蛹并非坐以待毙的，如果你胆子大，伸进手指，它便挥舞起如同蟹螯般强壮有力的大钳子，狠狠地夹住你的手指。当然这是正中下怀的事情，慢慢将手从洞里抽出来，它也成了囊中之物。若是胆小的话，害怕有蛇咬到手指，那就伸进根小树枝下去，待到感觉它上了钩，也能从洞里将它钓出来。若是遇到聪明的，你可就要大费周章了。它不仅不会攻击，而且贼滑贼滑地抽身而退。即使带着铲子，往下不断深挖，既害怕不小心将它铲断，也耗不起那许多的功夫。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遇到头疼的猎人，只要你将洞内灌满水，隔不了多长时间，它就像喝醉了的莽汉一样，东倒西歪地趴在洞口大喘着粗气了。
尽管洞内捉鳖有着无限乐趣，但找蝉蛹的最佳时机却并非是这个时候。当夜色披着轻纱渐渐袭来，夏日的风凉爽地吹翻树叶的时候，手电筒便有了用武之地。尽管这个时候，坟场里的林子里有着更多的蝉蛹会破土而出，趁着夜色爬上大树。但我毕竟胆小，且村子里也对这里有很多忌讳，无论收获多少，我还是不敢再逗留下去。匆忙间赶回村子的时候，树林里早就闪起了一束束强亮的光束，围着每颗或大或小的树木，像侦察兵一样在仔细搜索了。有时候，还听得到：“这里有个，那里也有个”的欢快叫声。如遇到它们爬的较高，也会有上树的顽童急不可耐地蹭蹭几下串到树上，就像摘果子一样将它摘下。而有的则拿了竹竿，轻轻一挑，待掉下来时，经过一番搜寻再找到时自然是一阵笑声。那种欢乐，透过茂密的树叶，将天上的星空，震地一颤一颤。仿佛在平静的蓝色瑰丽的多瑙河里，扔下一块石子激起的圈圈涟漪。
将近深夜，人也渐渐疲惫，而此时上树的蝉蛹也会渐渐稀少。带着一夜的收获，回到家的时候，劳累一天的父母早就睡下。起初我会将找来的蝉蛹随手扔进咸菜缸里，第二天便吵嚷着让母亲给煎或者炸了吃。那味道，现在想来都溜哈喇子。慢慢我发现，如果母亲没时间，放进咸菜缸的蝉蛹过一天就咸涩难吃，自作聪明少放些许盐，自制了一个腌制瓶子，每次回来都放进去，到盐味入了也攒了不少，那时做好之后更是大朵快颐一顿了。现在不少饭店都有了这道菜，叫什么五香金蝉或者油炸金蝉。虽然听说现在有人专门承包树林进行养殖，但要比起数着天数出笼的鸡鸭和猪肉，这可是从来不添加任何激素的天然佳肴。
长大之后，才知道，蝉也是昆虫的一种。就像蝴蝶一样，有着一根细长坚硬的吸管。蝴蝶是依靠吸食花蕊的汁液存活，而它却是依赖吸食树的汁液而生存。可小时候却不知道这些，也不知在哪里听说，蝉可以吃蚊子，于是放了几个蝉蛹在蚊帐里看它慢慢蜕变。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被放走的蝉蛹争先恐后地到处惊走，寻找着安全之所。当它感觉安全之后，便开始安静下来。起初是背上开始慢慢变色，然后开始皴裂。随着裂口的逐渐扩大，逐渐露出鲜嫩的背部。背部慢慢隆起，直到头部逐渐挣扎而出之后，才是翅膀和下半部分身体。刚刚蜕下胄甲的蝉，身体异常鲜嫩娇弱。最初它是不肯离开蝉蜕的，六只足紧紧攥住蝉蜕，翅膀还没有完全舒展，身体垂直地进行栖息。或许因为重力的缘故还是其它原因，等它的翅膀渐渐舒展开来的时候，它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坚硬起来，而颜色也由原来的鲜嫩逐渐变成黑褐。等到了它离开蝉蜕，开始爬行并且试图飞行的时候，你再想捉住它，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刚刚开始蜕变的蝉，味道没有蝉蛹来的好，失去了脆的感觉，入口绵软。等到了飞行阶段之后的蝉，经过腌制，就更不好吃了，好像肉都少了很多。小时候也淘气的很，也经常会找到一些蜕变中的蝉蛹，那时也不知那里来的野心，经常帮着它活活脱离蝉蜕。结果可想而知了，它再也不能飞行。然后等待它的命运，就是残疾而终。关于蝉吃蚊子的传闻毕竟没有实现，身体上依然被嗜血如命的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而蚊帐上却因为蝉的蜕变被弄成好几块褐色的花斑。每次洗蚊帐，都招来母亲的一顿臭骂。现在一想起来，就感觉好笑。
蝉能够飞行的寿命并不很长，仅仅三个月的酷暑，之后便很难听到它们的聒噪了。而在这三个月中，它们要完成求偶、交配和产卵的过程。等卵一旦产下，蝉的寿命也就到了终点。而蝉蛹的存活时间则要漫长的多。等蝉卵在树枝上孵化之后，便落入泥土，时间五到十二年不等。在这段漫长无光的时间里，它要经过数次蜕变，才会有我们看到的样子。“鸣于酷暑而禁声于秋”，这常常让我想起一句话：“台下十年功，台上三分钟。”而这对于每一个成功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自古以来，蝉就被认为是纯洁、高贵的象征，也代表着复活和永生。不仅器皿上早有蝉的造型，在贵族人斌天之后，往往在嘴里含有玉蝉，以示死后飞天复生。而咏蝉的诗也比比皆是，以李商隐的《蝉》最为翘楚，大概也就是风餐露宿，两袖清风的高贵品格得到了世人的认同了吧。其实在很多寓言里，蝉也成了满足不学无术的象征，这大概来自于它的“知了、知了”的叫声缘故吧。这真有点像“死后身与事，任人去评说”的味道。
蝉不仅仅带给人类的是美味，即使蝉蜕也是一味中药。性寒、味甘，是辛凉解表的良药。小时候常常于无聊之际，到处搜素蝉蜕。还梦想着能有人进行收购，稳稳赚上一笔。现在想来真是天方夜谭，不过碾碎蝉蜕那“霹雳啪啦”的响声，却深深留在了童年稚嫩的梦里。其实蝉带给我们的还不止这些，它总是和林荫树木相联系。每每酷暑难当烈日照头的时候，一听到它的叫声，总让人感觉到习习的凉风和温润的树荫，那些“哗啦哗啦”喧响的树叶，仿佛风铃般掠过疲惫的心。
这不，窗外“知了、知了”声又彼此迭起了，内心不觉袭来丝丝凉意。但愿在贪嘴人的现在，和肆意砍伐的年代，让蝉的叫声不要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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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10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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