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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超长完整版 第一部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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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15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15点半把这部电视剧从头到尾看完了!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   喜欢!!

此版本为原著小说,是难得一见的经典小说。

相关评论:

一个女孩的19岁到29岁,一段相爱而不能相守的爱情,一个重新诠释爱的美丽故事。这就是长篇小说《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讲述的故事。


注:第一次回复开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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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华彩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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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透明的冬夜里,
  宁静淹没了过去与未来,
  那么空灵而沉重的,
  如同小鸟跳动着的心脏,
  婴儿印下的足迹,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你看,最后,我们都要结婚,可是我老有一种感觉,在某一个转身之间我会再看到他,他正轻轻抬起头来,脸上是那么一种迟疑而温柔的神气。
  周蒙听得心惊。
  刘意犹自诉说着,他就是这样徘徊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才知道,我一直不承认的,是有那三个字的:心上人,他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听这首歌,”她笑语如花“这一个月我天天听,每一次听,我都想,什麽时候你才能来到我的面前。”
  “我爱你。”她这三个字,是吐出来的三朵花。
  当他说:嫁给我吧。潜台词是:给我吧。
  可是,后来,在她无牵无挂的静中,他觉出了悲伤。
  她不是不在意,
  她是不相信
  她不会失去。
  她放不下他,就象云放不下风,路放不下脚步。
  这个漫长的夏季
  我一天天轻盈而消瘦
  一只坠满心事的小篮子
  挂在我的窗前
  窗外有你
  和更远的群山”
  如果说,花是树的笑容,叶子就是树的表情,秋天的树表情是最丰富的。这就象一个人,总要到中年以后才会拥有岁月赋予的沧桑味道。
  那个秋天,她一天到晚缠着李然给她拍树,
  李然说:树有什麽好拍的,要拍就拍你。
  结果,李然拍了树和她。
  她不知道,这就是她和他唯一的秋天。
  “春到深处就不见了,我也渐渐地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今天,陪戴妍办事儿路过火车站,从上海到江城的火车刚刚进站。我知道,你不会在这趟列车上,只是,望着出口处纷攘的人群,我久久地不能移动脚步------”
  女人总以为自己的爱可以感动男人,是,他确实感动了,又怎麽样呢?
  他失去她了,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只是今天才知道。
  只是今天,他才知道是这麽痛。
  而真正的痛,还不是此刻能领会到的,真正的痛是跟着日子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在岁月的不断流失中你才能明白什麽叫作失去的空虚。
  他那样子是特别孤单的,属于男人的一种孤单。
  以后,她试图忘掉他但没有恨过他,恨不起来,回忆象老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镜头越拉越长,他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
  真的有来世吗?
  那麽
  我愿作
  一只懂得飞翔
  不懂爱情的小鸟
  一朵瞬间开放
  无声消融的雪花
  甚至
  窗前的一角蓝天
  掀乱书页的风
  落进你手心里的
  一滴小雨
  花事依然盛,人去不回头。
  “落花时节又逢君”。
  即使再见他,也是多年以后,物是人非。
  当然,人是可以爱很多次的,可是爱情的酒,你只有一杯。
  即使这一生她都不能再与他相见,
  即使他让她失望,
  即使最终她不会跟他走,
  她还是会等他的。
  不是为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心情。
  只要是花,就没有花开不败的神话。
  不是不想说点儿什麽,只是不论说什麽,都象一曲老调重弹。
  可是从一开始,她也没有拒绝他。
  潘多是很难拒绝的,你可以拒绝人,但你很难拒绝一只渴望和人类亲近的动物。
  潘多就象一只动物那样直接。
  第一次见面,他进了她的房间。第二次见面,他吻了她。第三次见面,他上了她的床。
  爱是不可能永恒的,
  因为人在不断往前走。
  如果爱是永恒的,
  那就意味着人没有进步。
  著名青年女作家杜小彬最近发表评论:“一个女作家至少要结两次婚,离两次婚,才算丰富地生活过。”
  是,她刚刚结束她的第二次婚姻。
  “蒙蒙。”李然脱口而出。
  “你好。”周蒙直起身,微微颔首。
  在多年的等待与准备之后,见到他,也不过说出最普通的两个字。
  “可是如果你爱她,”他脸上嘲笑的意味不见了“即使你明明知道你会伤害她,你都没有权利放弃。”
  这是唯有的一次,李然委婉地表达了他的追悔。
  ——当他真的再次见到她,他还是放弃了。
  她只是非常安静,有一种超然物外的美,让人回想起她从前的少女时代。
  这样的不同,难道说,
  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对她的伤害。
  走过繁华的路口,路口服装店有公用电话。
  那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在第二天的下午,她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
  好象从前,每次他离开了,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对他说。




[ 本帖最后由 木头wang 于 2008-3-17 22: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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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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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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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在服务台等着打长途,只有一条长途线,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正大声地跟远方的男友电话传情,李然相信大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到她谈情说爱,听得津津有味。当然李然可以用刘漪的“大哥大”打,他又没有那样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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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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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意是个嫁得好的女人。
  96年,周蒙在北京加盟影视作文案,刘意是发行一部的经理,也是公司的红人。
  在北京人眼里,他们都是外地女孩。不同的是刘意嫁了,嫁个北京老公。女人嫁老公其实跟买彩票差不多,没有道理可讲,赌的是个运气。刘意的运气不错,她老公是中央电视台的,单位好,年纪轻轻有房有车,长得也不错,粗中带细高高大大的,还特会疼人。
  刘意漂亮吗?一个成熟的女人可以用微笑把她的脸蒙起来,你看不清她,却容易被她的某个细节所打动,刘意清瘦而白哲,有点儿贫血,并不严重,可她老公因此特别心疼她,结婚两三年了也不肯要孩子。其实,女孩子多少都有点儿贫血,因为怕胖习惯扣着吃,因为爱上了要疑惑没爱上要焦急。贫血不是病,是女孩子的娇矜。
  有天晚上,为准备一个媒体发布会周蒙和刘意一起加班。材料准备好了,两个人各端上一杯热茶。这时,刘意开了口:
  以前,我喜欢过一个男孩。
  周蒙知道有故事听,端正坐姿,不动声色地给对方以鼓励。
  ——他家里是农村的,人很有才气,一进大学就得到教授的赏识,是很出风头的学生会干部。我们是大学同学,同系同届不同班,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在大学里也有过个女朋友,很漂亮的。临毕业前,这个女朋友为了分到省城把他甩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放弃了保送念研究生的机会,分配到省城的一个机关工作。后来,他跟我说他心里并不怪他的女朋友,他只怪自己没本事把她留在省城。我生下来就在省城,这就象有的人生下来就在北京。可我现在还是认为,如果我是他的那个女朋友我不会为了省城放弃他,因为,他太好了。
  刘意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垂下睫毛。她的脸型带点儿欧化。又有着东方人的柔和。因为矛盾特别耐看。一头栗色的长发,笔直地垂下来。
  ——毕业以后的第一个春节我见到他,是初五,大学同学聚会,在他的宿舍,还有人给我们介绍,说这是谁谁,其实都知道,他叫出了我的名字。这样,我才第一次跟他说话。我记得自己坐在临窗的破长条椅上听他说话,短短的阳光没有拘束地照在我们脸上,那是我记忆中最晴朗的一个冬日,和煦温暖风清云淡,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他,我永远忘不了他说话的样子和他的目光,怎么讲?谦逊中含着高贵,骄傲里透出柔和,后来,我也见识过很多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有的你还可以称作世家子弟,但是,没有人,没有人象他那样。他象玉,上好的玉,整个人有一种内在的光华,而我,白白浪费了四年的时间。
  ——聚会完,在漆黑的楼道里,我跟他落在了后面,并没有讲话只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好象一出声就会碰伤了自己似的。可是我知道,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爱他,我愿意立刻嫁给他,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一个农民的儿子。那时我刚跟我的男朋友分手,家里已经安排好我去北京,又过了两个月,我办好了停薪留职的一切手续,我真的要走了。在这两个月里,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去找过他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虽然谈过恋爱,我并不知道怎样去追求一个男孩子。
  ——临走前,几个大学同学为我搞了个小型聚会,我再一次见到了他,那一次,他说我是“养在深闺人不识”。晚上,他送我回家,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们散步穿过了半个城市,各自谈了失败的初恋。我第一个男友并不令我伤心只是使我难堪,而我现在全心全意地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快到家时,我想,也许,从此,就见不到这个人了,我跟他说了,他,委婉地拒绝了我。
  刘意微笑着捧起已经喝干了的茶杯,周蒙站起来,给她续了热水问了第一句话:如果他的答案是是,你会留下来吗?
  ——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如果不是要走了我不会跟他说的,有过这种感觉吗?当你离开一个地方就死了一次似的。
  周蒙点头她深知:那你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他的照片没有他的信哪怕一张贺卡一句话都没有。我有的只是一个电话,我走前的那个下午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行李多不多要不要他来送站,这次,轮到我说不了,我不能够再面对他。
  一年多以后,我听说他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四五岁了。你看,最后,我们都要结婚,可是我老有一种感觉,在某一个转身之间我会看到他,他正轻轻抬起头来,脸上是那么一种迟疑而温柔的神气。
  周蒙听得心惊。
  刘意犹自诉说着——他是这样徘徊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才知道,我一直不承认的,是有那三个字的:心上人,他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手一松,一杯热茶直直跌在地上,裤腿立刻溅湿了,周蒙蹲下身收拾,轻悄地抹去眼角的一滴泪珠。
  刘意关怀地探过身子:周蒙,你没烫着吧?
  这时间,刘意的老公来了,推开玻璃门,一只胳臂长驱直入地把他媳妇揽了过去:干完了?累坏了吧?今天我给你做了条清蒸鱼,回去正好吃。
  刘意自然让周蒙搭他们的车回去,周蒙推辞说不麻烦了男朋友潘多就要来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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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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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道着明天见,合上门还没有转过身,眼泪已经汹涌地奔流而出。
  她曾有过他的照片他的信他的贺卡也曾有过他的爱语和拥抱,如今,能烧的都烧掉了不能烧的随风而去,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挂上了一把不敢轻易打开的锁。她以为一切已经掩饰得极好,可是在今晚在毫无防备的一刻,李然的身影从内心浮出生动一如往昔,令她无处躲藏痛哭失声。
  空荡荡的水泥路上,周蒙一个人从面的上下来,向她的小屋走去,依然潮湿的裤腿寒气逼人,清白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夜深了,也冷极了,空气都冰住了,脆薄而清冽,月亮是真正的冷月,一只冻醒的夜鸟苍惶地滑过一段去年秋天的枯枝。
  半透明的冬夜里,宁静淹没了过去与未来,那么空灵而沉重的,如同小鸟跳动着的心脏,婴儿印下的足迹,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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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相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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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蒙至今记得1992年的春天师大校园里的樱花开得特别烂漫。樱花落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李然。
  李然是傍晚时分和两个同事坐着报社的破吉普回到江城的,在下头流窜了小半个月的他觉得省城的夜晚格外地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好像这不是一天无奈地结束而是另一天生动地开始。
  没有人等他回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内心模糊的指望和期待。
  在报社的公共浴池里洗了个澡,从办公室拿了信,把拍好的胶卷交给暗房,再数一数兜里的钱,李然知道,今
  晚他付得起的娱乐只能是去师大小宗那儿了。
  小宗那儿总有吃的、玩的,还有,女孩子。
  在师大新修的单身公寓里李然没有找到小宗。小宗是李然大学的同班同学,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子弟,毕业后
  当了这所省属师大的团委书记。
  出了公寓楼,李然去了旁边的“教师俱乐部”,这里也是小宗的据点之一。俱乐部有两张台球桌,主要是卖卖
  饮料和夜宵。
  李然进去的时候,台球桌那边挺热闹的,一个相貌委琐的小个子连挑了几员猛将,环视而立,透着独孤求败的
  劲头。他们是玩钱儿的,现在都没人敢跟小个子打了。李然认识这小个子,是师大子弟,球打得挺刁的,李然
  也跟他玩过,互有输赢。
  小个子向李然扔过球杆,挺着小胸脯:“玩玩儿?”
  第一局,李然赢了。
  第二局小个子刚开完球,李然就看见小宗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涌了进来。小宗一边忙着跟他挤眉弄眼,
  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女孩们坐下。女孩们争着点饮料,旁若无人又唯恐不被人注目——这完全不用担心,已然
  是“吹皱一池春水”了。
  小宗伺候完那些女孩子后,过来递给李然一支烟,在他耳边嘀咕:“哥们儿,别绷着了,师大的漂亮女生今儿
  我可是一网打尽了,你看上哪个,咱们就集中火力里应外合吧。”
  小个子机警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条斯理地把个红球打入落袋。“我打完这局就过去,你们这是打哪儿来?一个
  个抹得姹紫嫣红的。”李然不习惯万宝路一类比较浓烈的烤烟,呛了一口。“我刚把她们从市里的文艺晚会领
  回来。姹紫嫣红就对了,这才叫那什么遭遇青春。看到那个最漂亮的没有?师大校花戴妍,此女风流绝代——
  你看她长得像不像钟楚红?”
  李然一眼瞟过去,女孩们脸上化着浓艳的舞台妆,远看像一排刚上市的红富士苹果。只有一个女孩脸上干干净
  净,她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珠,齐眉的碎发看起来特别稚嫩。李然并没有发现什么“貌
  比钟楚红”,小宗却还在指点江山:“漂亮吧?像吧?”李然笑着点点头。这当儿小个子打坏了一个球,李然
  看看台子,俯下身去。小宗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异常妩媚地去了。
  小宗,姓宗名禹,人们只称呼他小宗,本名几乎都给忘了。他小圆脑袋小圆眼睛戴小圆黑框眼镜,形容姿态都
  似琼瑶电视剧的男主角,那就是说像女孩子一样爱激动,讲起话来哇啦哇啦。别看他有这么点儿娘娘腔,倒是
  个年轻的布尔什维克,高中时代就入了党的。
  小宗大学一毕业就火烧眉毛地结了婚,弄得同学们都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没有。小宗的老婆吴蔚是个
  漂亮的女军医,不夸张地讲,吴蔚在幼儿园时代就是小宗的那个“同桌的她”。结婚以后,吴蔚还在一个沿海
  市的海军医院工作,每隔两三个星期小宗就要去那个沿海市过一下夫妻生活。小两口虽然处于半分居状态,身
  心还都挺满意,有时逢寒暑假小宗多待个十天以上,老婆反而要跟他找碴儿怄气。所以,别人一说七年之痒,
  小宗就说十天顶多十天。
  当你被人长久地注视的时候你是会有感觉的,多少有点儿不自在,而且,目光也像光线一样有热度,你会觉得
  温暖,甚至燥热。李然感觉到那目光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后背上,又像一张网罩住了他的手脚,他掂着球杆缓缓
  转过身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觉得是她,只有那样的黑眼睛才会有让他心神不宁的效果。对视了片
  刻,女孩儿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目光,低下头大口地喝一杯冰红茶。李然不得不承认,她人长得小样,派头还算
  大方。
  至于说到那局球嘛,李然大输。
  李然端着两杯冰红茶过去的时候,几个女孩儿花团锦簇地围在小宗身边。小宗看到他就大声介绍道:“来来来
  ,大家认识一下,我的大学同学,省报记者李然。——戴妍,李然是搞摄影的,你要拍照片,找他。”
  原来坐在她旁边的就是那个校花戴妍。戴妍很大方,站起来跟李然握手:“后天我们学校五四文艺汇演,您能
  来拍照吗?”“行啊,几点?”李然坐下来,顺手推过去一杯冰红茶。长睫毛黑漆漆地鸟翅一样抬起来。李然
  指指两个空杯子:“很渴吧?”“谢谢。”她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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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相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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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妍瞅着李然乐,有点儿洞察一切的意思,戴妍是很会帮忙的:“汇演六点开始。——这是我一个宿舍的好朋
  友周蒙蒙,你们是邻居,她家就在你们省报社旁边的精仪所。”
  李然听到女孩儿跟戴妍抗议:“别老乱改我的名字,好不好?我从小到大都叫周蒙。”
  话是跟戴妍说的,眼睛,可是看着他的。
  后来,两个人也争过是谁先看谁,女生总不能承认是自己先看男生,李然就让着她,他说看见她额前的碎头发
  就喜欢她了,她看起来是那么甜。周蒙从不觉得自个儿长得甜,她甚至从不吃糖,小女人才甜腻腻呢。周蒙要
  到结婚以后又过了很久,才从男人们的目光里发现自己是——甜的。
  是谁先看谁的呢?时光像流水一样逝去,她再也回不到那个花开的夜晚。是的,她一看到他就爱上了他,即使
  她看到的只是他的侧影,他模糊而显得特别温和的面容,他手指间升起的一缕淡淡的轻烟。
  她觉得渴极了。
  以后李然也没再见过比蒙蒙更能喝水的女孩,不到半个钟点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了四杯红茶。
  “周蒙蒙,你总是这样渴吗?”
  “我再说一遍,我不叫周蒙蒙,我叫周蒙。另外,要是你不心疼,我可以再来两杯。”她还挺厉害,小鹿一样
  颀长的颈子,嘴唇圆得像花骨朵。
  “嗯,本小姐也可以再来一个椰树牌椰汁,还要个蛋筒冰淇淋。”戴妍在一边借机敲诈,一点儿不在乎她刚跟
  李然认了西安老乡。
  趁着李然去买饮料的工夫,戴妍盯住周蒙问:
  “你觉得怎么样?人长得可挺精神的。”
  “一般吧,反正个儿高的你都觉得精神。”周蒙好像一点儿也不热心。
  “而且我敢说他挺喜欢你的。”戴妍透着那么远见卓识,“不过他应该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挺会逗女孩子开心
  的。”
  是,他没准儿有女朋友了,不过,爱情可没有先来后到。
  “几点了?”戴妍问。
  “九点四十。”周蒙瞅一眼墙上的石英钟。
  “天,我跟葛俊约的是九点半!”
  李然刚把饮料搁上桌,两个女孩起身要走。戴妍顺手抄起椰汁,完全没有歉意地说:
  “对不起呀,刚才忘了,我们有事得先走。”
  “那真巧,我也该走了。”
  在戴妍眼里李然笑得活像条大灰狼,两个女孩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李然伴着她俩向门口走去。
  小宗正以身说法给女孩子们论证一种最可靠的爱情模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水到渠成。戴妍宣布她先走了,今
  晚就住周蒙家,她顺便笑嘻嘻地告诫年轻的团委书记:爱情,从来是不可靠的。
  到了学校大门口,戴妍娉娉婷婷地一摆手:“大记者,后天见啊。”她转身一个人径自往市里去了。
  周蒙清亮的目光迎上李然投过来的视线,李然完全没有瞎打听的意思,戴妍去哪儿去干什么,他才不关心呢。
  转过脸,李然点了支烟,这个本来平淡的夜晚渐入佳境。
  走了没几步,周蒙站住了,她坚持要自己回学校。李然说我陪你吧,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路灯下,她的脸有点儿红了:“不用你陪,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学校里很安全,我——我就是想去一下一号
  。”
  李然这才明白她是内急,看着她越发窘得通红的脸直想笑,她喝那么多水不想上厕所才怪。
  不等周蒙反应过来,李然已经拉过她的手,往街对面的“长江宾馆”走去。
  空气停在这片刻,周蒙侧着脸扬起眉,正碰上李然回过头来。
  他坐在宾馆大堂的沙发上等她,不远处吧台上的几个女人冲着李然指手画脚窃窃私语。要是两年前,刚从学校
  毕业那阵子,李然没准儿会有种被漂亮女人看中的不安和躁动。现在他晓得,她们是“小姐”,是职业性看男
  人的。
  从宾馆走出来,路旁是一列小吃摊,烹炸煎煮,香味四溢,很是诱人。
  李然就跟周蒙商量:“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点儿行吗?吃完我就送你回家。”
  这也是技巧,他要说请她吃饭,像她这种不怎么开面的小女孩很可能就会拒绝,可他只说要她陪,她就不好说
  “不”了吧?
  李然要了一碗牛肉面,周蒙只要一瓶矿泉水,她可真能喝水。李然先不动筷子看着她喝水,周蒙受不了他这么
  看她,放下了矿泉水:
  “你干吗老看我?”
  李然心想你还看我呢,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他以问代答:
  “你怎么没化妆?”
  “我又不是她们体操队的,本来我早就回家了,在校门口碰上戴妍的。”
  “后天汇演你去吗?”
  “不去,再说我也没票。”
  “我给你弄票你去吗?”
  周蒙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会儿才说:
  “行。”
  李然低下头吃面,他边吃边问:
  “你是学中文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中文系的女孩比较骄傲。”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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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相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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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算夸我吗?”周蒙拉长声问。
  李然乐了,周蒙也抿嘴一笑:
  “那你呢?你是学什么的?新闻?”
  “我是学物理的。”
  “我不信。”周蒙心里其实特满意,她对学文的男孩有偏见,嫌他们轻浮,动手能力又差。
  “要不要听我给你讲讲量子力学,宇称守恒定律?”
  “那你干吗改行呢?我最佩服学物理的了,学物理的人特聪明,我爸我哥都是搞高能物理的。”
  “我要是早认识你不就不改行了嘛,让你也好好佩服我。”
  那时不过是讨好女孩子的一句玩笑话,然而,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在梦里,她重回他的怀抱,在梦里他都知道
  是梦,一再告诉自己不要醒来。他还是醒了,不是后悔——李然不是那种往回看的人,他只是止不住对命运的
  另一种假设。
  从来,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什么是量子力学呢?你能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吗?”
  “可以,在量子力学的世界里只有变数没有常数。”
  “我不懂。”
  “打个比方,我跟你坐在这里,从量子力学的角度看,由于变数太多,概率接近于零,是完全偶然的。”
  周蒙怎么觉得是命中注定的呢?
  ——“所以我们应该特别珍惜,对不对?”
  他话音未落,周蒙用手一敲桌子:
  “完了。”
  “什么完了?”李然莫名其妙。
  “我忘了耶,今晚是《东京爱情故事》的最后一集。九点开始,现在准演完了。”
  “中国拍的?就像《北京人在纽约》?”
  “什么呀,是日本偶像剧场。”她几乎白了他一眼,“我特喜欢里面的女主角赤明莉香,拿得起放得下又用情
  特深的那种。你没看过特遗憾。”
  李然可没觉得有一丁点儿遗憾。
  周蒙仍然放不下已错过的大结局,她絮絮叨叨像一切热衷爱情故事的无知少女:
  “完治——就是莉香爱的那个男孩,最后肯定跟理惠结婚了,我不看也知道,男孩有时候真的很差劲。”
  “你就那么了解男孩子?”既然说到这儿了,李然就直奔主题了,“这么说你有男朋友了,有吗?”
  “你呢?你有女朋友吗?”周蒙也挺油。
  “有吧,”李然斟酌着字眼,“有过。”
  “她肯定很爱你。”
  “何以见得?”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个失恋的人啊,你没有失恋,那就是说她失恋了。”
  “还是说说你的男朋友吧,他也失恋了吗?”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低估了她。
  “我没有男朋友,”她学着他那么斟酌字眼,乌溜溜的黑眼珠悠来悠去,笑得很调皮,“没有过。”
  从十字路口往东是省报社,往西是精仪所。一进精仪所,两边都是参天大树,建筑规模整齐划一,比李然他们
  报社强多了。
  “我准备失恋一次,然后嫁一个有钱又特别爱我的老公。”周蒙毫不害臊地说。一个狡猾的哲学家讲过,你所
  说的话正是为掩蔽你真正想说的话。换言之,当你渴望爱的寂静的时候你会刻意制造生活的喧哗。
  李然知道,谈过恋爱的男孩都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主动跟你讨论她的爱情观,潜台词大体是:追我吧,我不
  会拒绝的。
  李然笑了:“干吗非得失恋一次呢?”
  “一辈子总得真格儿地爱上什么人吧?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他,第一步是失去自己,第二步是失去你的爱情。”
  四目相交,李然说了这么一句:“你不会失恋的,咱们可以打赌。”
  周蒙带点儿腼腆地侧过身,指着前面一栋两层红砖楼:
  “到了,我家就在二楼。”
  那么,赌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从东边数第三个窗口灯亮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如期映到窗前。
  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在近旁开了一树,空气里弥漫着五月所有好闻的气息。夜,正像一首抒情诗。
  这时,路边,几只雨后的青蛙急不可待地大煞风景地叫了起来。
  李然脚步轻快地回到报社的单身宿舍,同屋的张讯出差去了,屋里漆黑一片气味熏人。李然推开窗户,打开灯
  ,坐下来开始看信。
  一封是老爸的,报告弟弟的最新统考成绩预测能考取哪所名牌大学,然后是第一百零一遍嘱咐李然复习准备今
  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李然自己都忘了他老爸却忘不了,儿子当年是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保送上的北大。
  两封是大学同学的,一个在美国刚结婚,另一个跟谈了六年的女朋友和平分手。
  还有一封是中国摄影杂志社的,告诉他社里已把他在皖南拍的一组图片排在下期发表,只去掉两张没用。
  李然留在最后读的一封信是“她”的,刘漪的。
  周蒙的话言犹在耳:“你没有失恋,那就是说她失恋了。”
  他们都是西安人,后来刘漪说他们其实是同一列火车同一个车厢上的北京。他们都是新生,那一节车厢里有很
  多新生。她记得他的座位靠窗,整个行程他都在埋头看一本书,每次看他他都保持着同一姿势,像个打坐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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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相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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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她当时好奇死了,是什么书这么吸引人?
  “到底是本什么书?”几年以后刘漪仍然刨根问底,李然根本不记得他看过什么书,通常他一上火车就犯困。
  李然说:“你可能认错人了吧?”刘漪摇着头坚持说不可能,她的潜台词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00刘漪是有点儿死心眼的。
  李然在大学里学的最好的一门课是量子力学,不只他一个,他们班这门课的平均分也是建系以来创纪录的。原
  因只有一个:罗慧,这门课的助教。
  罗慧有一个小动作,李然相信他们班的男生都铭记在心。每次罗慧走进教室,两只手会很随便地把一头披散的
  长发盘成一个髻,整个过程也就是从教室门口到讲台的不足三十秒内,不见她用发绳也没卡子,两手就那么随
  意地一盘。是罗慧让这班傻男孩儿懂了一个词:优雅。
  那时罗慧的丈夫刚出国,她还有个两岁的孩子放在西城区娘家。罗慧周末回娘家看孩子,平常就自己住北大筒
  子楼的一个单间。相对来讲李然是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如同一切还没有交过女朋友的男孩子,李然那时认为
  ,女孩子比广漠的未知的宇宙还要来得神秘些。
  一天下午,李然上完体育课去二教上自习,在路上碰到年轻的量子力学助教罗慧。罗慧问他有没有空帮她搬一
  下煤气罐,李然当然有空。搬完煤气罐罗慧留他吃饭,李然在老师的小屋里仔细端详老师美丽的婚纱照。当他
  转过身,不知何时罗慧已端着饭菜进来了。她站在他身后,双手散开脑后的发髻,放开的动作同样迷人。李然
  强作镇静,其实腿都软了,触手的落发和她的清香,那清香几乎是有质感的,她柔软的身体藏在弥散的清香里
  。正是晚饭的时候,门外人声杂沓,此起彼伏。
  李然跟罗慧学习的不是放纵,恰恰是克制。她也让他美好地进入,但她明显沉迷于无尽的拥抱和抚摸,而且从
  不赤裸相对。这个习惯延续到李然以后的性生活中。罗慧的理论是:越克制,最后的结果越满足。
  李然现在知道罗慧盘发的时候手心里是藏了一根黑发卡的,但他没法把这个小秘密告诉依然好奇的男生们,已
  经有些议论了。
  那个学期末,罗慧办好了她的出国手续,签证也下来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孩子的,肤色淡黑,眼睛细长,
  因为不长青春痘,看上去比同龄的男孩子清洁。他的体味很好闻,V字形的身材,身体光滑而结实,长腿,时时
  令她有倒下去的冲动。在他那个年纪,最难得的还是他态度大方知情识趣。
  罗慧完全忽视或者说误解了李然的感受,李然不过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而己方不愿示弱。他从不纠缠她,她克
  制,他比她还克制;她冷淡,他比她还冷淡。其实,有了那种关系,不要说罗慧是个美人,就是她真长得丑,
  二十岁的李然也会死心塌地的。李然整日胡思乱想,主题基本雷同:罗慧出了车祸或是身患绝症,她丈夫也不
  要她了,只有他李然一个人捧着满把的鲜花去陪伴她,永远不离开她。每次李然都能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只恨无人分享。
  罗慧走后,李然虽然是时刻准备着被她甩掉的,还是自暴自弃地跟几个陕西老乡喝了一顿白酒,大醉大吐之后
  在宿舍躺了三天。
  失恋就像一切失意,使人不由得换个角度看自己。
  李然现在终于承认自己并不是学物理的料。也许是量子力学这门课学得太好的缘故,对量子力学基本粒子测不
  准原理的深刻认识,使李然原本由传统牛顿力学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和自信心轰然倒塌。
  在北大,在当时北大的物理系,李然是个平常的学生,他同学里不仅有大二就去加州理工深造的,更有中途退
  学回家玩摇滚的,总之是一个比一个牛。
  说得诗意一点是因为青春没有出路,其实,人总得干点儿什么吧?李然是这么玩上摄影的。虽然他的聪明劲儿
  够不上现代理论物理的高门槛儿,玩摄影是足够而且还有富余。对光线和构图的良好感觉更让李然很轻易地入
  了门,就用他爸那架老尼康,李然拍的一套“远山深蓝系列”以黑马姿态在第二年的全国业余摄影大奖赛中获
  得一等奖。
  全校轰动。
  罗慧和摄影师李然忽略了刘漪已频频出现在他的周围。
  由于平均水平低,刘漪在北大绝对是以美女的身份出现的。她肤色尽管发黄,一管秀挺的鼻子挽救了整个平凡
  的面部,身材高,人瘦削得像一个模特,刘漪当然被很多男生看中。学生能有什么爱情花样?黔驴技穷,不是
  没有揣着出国签证来求爱的,刘漪不为所动,她一早心仪李然。
  由于老乡的关系,接触机会还是挺多的,也容易制造机会。刘漪有意和李然乘同一班火车回家返校,春节也跟
  着一帮大学同学去他家拜年,在校园里她碰到他总要多聊几句。她觉得,李然虽然性格内向,也不是没有反应
  的。一次老乡聚会他们甚至合唱过一首情歌《明明白白我的心》,深情对唱的刹那,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那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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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相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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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聚会之后,他俩被哄传为一对。
  李然当然不是迟钝,一来他是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二来进入大四面临分配,现在两情相悦,到时候还不是
  各奔东西?他估计以刘漪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她会留京,李然不想回西安,而他们物理系的分配是“王小二过年
  一年不如一年”。李然束手待毙之下,揽了个在北京各景点拍风景明信片的活计,毕业论文都差一点儿没通过
  。
  通过了毕业论文,李然以为他的大学时代就算基本交差了,作为纪念他决定去拍黄昏的未名湖。刚在湖东架好
  相机,李然看到刘漪一个人沿着湖边走过来。分别在即,李然也不免怅惘。刘漪一如既往地温婉可亲,笑模笑
  样地说:“我刚分到广州的中国银行,今天下午……”话没有说完李然看到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从来没有
  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过,李然不由得万分感动地抱住了她。她伏在他肩头,委屈得泣不成声。
  刘漪是那种特别有责任心的女孩,既然他们是恋人了,李然分配的事儿她比李然自个儿还着急上火。她当然要
  求李然跟她一块儿去广州,也拖着李然见了不少广州各单位、公司来要人的,她没有想到这反而促使李然凭着
  几张获奖作品,包括在亚运会期间拍的一张获奖新闻图片,很快地谈妥了江南的一家省报社。李然后来也不明
  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排斥去当时热门的广州。
  应该不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她,可也不能说没有点儿关系。他不喜欢那种身体的感觉——她的身体始终是硬的
  ,李然禁不住比较,都是隔着衬衣,罗慧为什么水一样柔软。刘漪修长的双腿无疑令他着迷,她哭起来也让他
  心软。为了李然签了那家报社,刘漪很是哭了几场,如果不是她的人事关系已转到广州,她肯定会跟着李然走
  的。
  不管心里怎样翻腾,李然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把刘漪送到了广州。刘漪在广州快活极了,他俩站在一起是那么
  相称,和当地土著比起来完全是一对金童玉女。刘漪嗜好美食,广州令她大快朵颐。他们没有什么钱,李然就
  陪着她吃遍了广州的大排档。回想起来,至少那一个星期他们是真的相亲相爱,等离开广州的时候李然差不多
  要后悔在北京的选择了,刘漪也第一次对两个人的前途充满信心。
  在以后长期的旅行生活中李然认识到,地理位置的改变,可以轻易地把人从日常规定的心理环境中释放出来,
  说不清是更软弱还是更强大,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陌生的人群和风景,你很容易丢失自己,也很容易喜欢上
  一个人。
  在广州,他真心喜欢过刘漪。
  她是那样一个明理而温柔的女子。
  报社的工作不负所望,李然基本上是人在旅途。很快,几乎不到半年,一次出差途中,李然跟在市台工作的一
  个漂亮女人有了所谓的情事,持续时间不长,却足以动摇他对刘漪不够坚定的爱情。李然从不写信,想起来才
  打个电话,但那一星期的热恋足够刘漪支持到春节再度会面。她不是不疑惑的,但疑惑只是使她陷得更深。实
  际上,爱情让女人疑惑终身,爱抑或不爱?爱情永远不会给出答案。
  虽然春节回到西安两人一见面,李然就想提出分手,直到过完春节,在西安机场,刘漪就快登机了,李然也无
  法开这个口。
  还是刘漪先问的:“李然,你是不是有了别人?”问完了她立刻后悔,转过身去不愿意看他。李然看着她异常
  纤弱的背影肯定地回答:“没有。”刘漪回过头说:“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可以退出。”好像女人以否定表
  示肯定一样,她们又通常以退为进。
  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李然无限歉疚地从背后抱住了她。他后悔,又不知该从哪儿悔起——为什么就不能
  无疾而终呢?
  在开始的时候,爱情确实像咳嗽忍也忍不住,可是在结束的时候,它就不像咳嗽了,更像是癌症。
  刘漪在信里说,她下个月14号到上海出差,顺道来看他,她要李然务必留在省城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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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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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蒙问戴妍:“戴妍,你说,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儿吗?”
  “有吧,比如我吧,看一个男人,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愿不愿跟他,他想不想跟我上床。”
  “这不一样。”周蒙气结,戴妍有这个本事,一说就说到上床。
  “这一样,一开始都是身体的吸引,你还能看到灵魂里去啦?我不信。”
  “是气质。”
  “小姐,什么叫气质?气质只是性感比较体面的一个说法。你还别不认账,李然就是挺性感的,要不你那么贪
  婪地盯着人家。”
  “我怎么贪婪了?我不过就是看了他几眼。”
  “是恶狠狠地看了几眼,别不好意思,他看你的眼神也挺那个的,不过有经验的人比较含蓄啦。”戴妍瞥了周
  蒙一眼,“相信我,第一次爱上人总要吃点儿亏。”
  这可有点儿伤周蒙的自尊心,她没恋爱过,简直成了缺陷似的。
  那天看完汇演,小宗书记在城里新开的火锅城请吃宵夜。有周蒙、戴妍、李然,还有跟李然一块儿来的一个省
  报女记者,人长得剧黑,北京人,也姓李,单名一个越字。
  其实周蒙可以喝一点啤酒的,每个人都要啤酒,她也点了头。
  李然不以为然地移开啤酒杯:“你能喝吗?他们这儿也有冰红茶,还有各种果汁。”
  坐在一侧的李越一边倒酒一边看着李然取笑道:“别那么紧张,现在的女孩谁不能喝点?蒙蒙,我先敬你,小宗
  书记,还有这位漂亮妹妹,一块儿招呼。——李然,你两位妹妹都喝了,你还等着我灌你吗?”
  这李越真不失记者风范,少少几个人简直不够她张罗的。
  小宗一饮而尽,没醉,话却不着边了:“今晚真高兴,李然是我老同学,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愿意看到合适
  的人在合适的季节合适地恋爱。”是的,他在大学里另一个绰号就是“拉皮条的”。
  李然细长的手指调着作料,全不理会。周蒙假装特专心地低着头观察李然手指的动作,好像他手指的动作有多
  好看似的。
  这边,戴妍秀眉一挑:“宗书记,什么叫合适的恋爱啊?”
  周蒙跟李然说:“不,我不吃麻酱,韭菜花也不吃。”
  李然放下调羹:“小姐,那你吃什么?”他转头告诉戴妍,“你宗老师的意思就是要注意分寸,别给他找麻烦
  。”
  “不过界。”李越加了一条注解。
  戴妍点头:“噢,就是不能上床呀。”周蒙笑。
  李越向小宗赞叹:“贵校的学生真不愧是90年代的大学生。”
  小宗耸耸肩:“至少证明我们的思想是解放的。”
  戴妍故意皱皱眉头:“如果是互相喜欢又互相需要,为什么不可以上床呀?一定要等到那张证吗?”
  小宗跟李越那儿婆婆妈妈地解释:“戴妍是中文系的,人又长得漂亮,习惯与众不同,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只
  代表她个人的看法。”
  周蒙跟戴妍交换一个眼色开了口:“我也这么看,比如你饿了,想吃饭,人家说等三年以后你再吃吧,三天也
  不行。”她尽量说得慢,声音还是不够自然,带抖。李然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正像去年夏天雪碧的广告
  词:冰冰凉,凉冰冰。
  对她的发言,没有人作出回应。
  李越笑笑看着戴妍:“问一个私人问题啊,你可以不回答。你是处女吗?”
  戴妍笑得比她还甜:“在我还是80年代的高中生的时候,处女就已经不成为一个问题了。”
  二十四岁的处女李越又一次感到:处女,必须保密;不是处女,不用保密。
  二十四岁的女记者李越给予反击:“戴小姐真是热情奔放,改天我想做一个专访。”
  戴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好啊,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李然给周蒙一杯热茶,给李越、戴妍捞羊肉:“两位女士光打嘴仗不饿吗?别让我和小宗都吃光了。”
  李越跟戴妍干了杯啤酒,恢复了点儿风度:“你懂什么?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专访我是做定了,小宗,你再给
  我多找几个女生,要思想解放的。”
  小宗跟李然这儿诉怨:“如今的女孩子,你还指望她们像我老婆一样温良恭俭让吗?我都不敢讲的话她们倒敢
  讲。”
  李然毫不同情:“你这个书记也太面,还校团委,想想当年咱们的系团委书记,那才叫铁腕儿,谁敢在他跟前
  乍刺。”
  戴妍恶狠狠地说:“李然,不许你挑拨离间。”
  小宗一肚子委屈:“谁让我太民主呢,和学生打成一片谁还怕你。”
  周蒙小声说:“是和女学生打成一片。”
  这就说得太对了,每个人都乐了。
  从火锅城出来,李然拉着周蒙的手走在后面,她的手还是冰凉的,让人禁不住地会想要拥抱她。
  “冷吗?”
  “不冷,人一多,我容易紧张。”她坦白得像一扇打开的门,不知是因为特别信赖他,还是根本一见如故。
  “蒙蒙……”他凝视着她,只是目光已让她心跳,他想跟她说什么呢?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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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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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戴妍在前头叫:“大灰狼,快着点嘿,上了车您再慢慢抒情。”小宗、李越也跟着哄。
  李然收回目光加快脚步。“你住哪个宿舍?”他问。
  “10号楼119。”
  下课了,天下起雨来,周蒙不耐烦地打着伞,离宿舍门口还有十来米远,她无意中抬起头,心里先就紧了一下
  。站在门口紫藤树下的那个人,是李然。
  他没有打伞,雨丝斜斜地落在宽宽的肩膀上,淡淡的轻烟从指间升起,他的侧影从一开始就吸引她的视线。一
  个梳马尾辫的女孩提着双拖鞋蹦跳着扑向他。周蒙眨眨眼睛,定睛再看,哎,不是他,他还应该高一点,仔细
  看起来又完全不对了,肩膀也不对。可是,刚才,第一眼,真把她唬住了。
  耳边,学校广播里,罗大佑那首《恋曲1990》又在空中回荡,曲调委婉得让人禁不住回首,一路上丢失了的还
  是无意错过的,那生命中的美丽。
  周蒙经过那对恋人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他们,男孩子的面部没有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老练,两个人
  喁喁细语,浑忘了身外这个斜风细雨的世界。
  吃火锅的第二天,李然并没有来找她。周蒙在宿舍里整待了一天,每一次有路过的女生来叫“119外面有人找”
  ,她就跑出去看,每一次都不是他。戴妍看出了端倪,附在她耳边说:“别急,周蒙,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李
  然那家伙迷上你了。”
  他并没有迷上她,因为他没有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他始终没有出现,也许就不再出现了?或者像他说的一
  切完全是一个偶然。当然他可能出差了,不然在路上她也有可能碰到他的,报社、精仪所、师大正好形成一个
  正三角,可是以前她也没有碰到过他啊。而且,如果他真的在乎她,他至少可以写信。周蒙懊悔忘记告诉李然
  她家里的电话号码,话说回来,谁让她没经验呢?
  看着那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人,周蒙不想再回到宿舍傻等,给她的高中同学袁兵挂了个电话。袁兵不算她的男朋
  友,只是个男性的朋友。现在,周蒙宁愿跟袁兵去逛街看电影,轮着摊子吃各种小吃直吃到呕吐。也不能静静
  地坐在任何地方,一静下来她就会想到他,想他看她的样子。
  晚上,看了两场外国电影已经筋疲力尽的周蒙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她妈妈敲她房门警告她不要看得太晚,不
  然早上又要赖床。“何以解忧,唯有武侠”,这是周蒙哥哥周离的劝世良言,她现在信了。为了防止胡思乱想
  ,她一定要看得睁不开眼睛,才能顺利跌入梦乡。在当晚,失去知觉的刹那,她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李然看着
  她说:“你不会失恋的,咱们可以打赌。”
  周蒙的母亲方德明女士是清华精仪的高材生,一生热爱科学,鄙视庸俗的饮食男女。她那一代的知识妇女认为
  女孩子热衷闹恋爱就绝不能有出息。她很早就发现女儿思想不健康的苗头,小小年纪就迷恋《白雪公主》《灰
  姑娘》这样的爱情童话,说起什么王子啦公主啦小脸烁烁放光,这还得了?母亲果断地没收了女儿所有的童话
  书。这一事件是周蒙个人成长史上不堪回首的“焚书坑儒”。
  周蒙小时候其实长得最乖不过,面孔圆圆的,眉眼楚楚,皮肤雪白。所以周蒙小学时的外号叫“日本”,到了
  初中又改为“缅甸”。进入青春期的周蒙个性孤僻,腼腆得从不跟男生讲话。由于不长个儿营养过剩,十四五
  岁的周蒙是个极不快乐的小胖姑娘。她那时已背着妈妈看完了整部《红楼梦》,理想中的自己应该是骨瘦如柴
  见风就倒的林黛玉,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这个小胖姑娘偏偏喝凉水都长肉,她恨。
  到了高二,周蒙总算蹿个儿了,人瘦了小脸也长开了,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成了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学校的男生
  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她,她的最新外号是“细腰”。也不是腰特别细,少女很少有粗腰的,是腰身显得
  格外的纤细。暴发户式的美丽并没有使周蒙特别活泼起来,只是使她母亲更加警惕,从周蒙有了月事母亲就像
  防贼似的防着女儿早恋。周蒙可以归到那类内心世界比较丰富的小孩子,想的要比做的多得多。她其实一早倾
  心母亲的一个研究生,姓庄名严,比她大十二岁都不止,而且人家有妻有子的。第一次认真喜欢上庄严她还不
  到十一岁呢。他教她画人体石膏素描,是在他家里。他妻子不知为什么跟他大吵,他一句话都不讲,沉默得像
  山一样,令人又敬慕又怜爱。
  当周蒙确信自己变得美丽的时候,她最渴望的就是让庄严看见自己。夏天的傍晚,他和妻子带着儿子出来散步
  ,他看到她,眼睛一亮。
  周蒙是知道一点儿母亲的秘密的。
  周蒙还不到六岁,上幼儿园大班时,一个夏天的下午,妈妈给她和哥哥都换了新衣服,妈妈自己则少有的穿了
  一条隐花的连衣裙。周蒙满以为他们要去公园了,但是没有,也没有客人来吃晚饭,可是妈妈一直抬着眼睛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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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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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门口,周蒙让她弄得怪紧张的。周蒙记得,她和哥哥看动画片时,终于来了个叔叔。周蒙看到叔叔就像爸爸
  每次回来时那样提着个大灰包包,由此判断叔叔刚刚下了火车。叔叔送给他们很昂贵的荔枝吃,她那么小都觉
  得这个叔叔一副好看样,留络腮胡子呢。叔叔和妈妈在客厅里轻声讲着话,她尖着耳朵也听不清,只有哥哥这
  个傻蛋还目不转睛地看着《铁臂阿童木》。叔叔待了好久才走,等妈妈送他回来时,周蒙看到妈妈侧着脸在幽
  暗的门厅里站了一晌才进来。
  她是哭了吗?
  妈妈爱爸爸吗?他们大人们是不讲爱的,反正周蒙是这么看,妈妈总是老周老周的,然后事情一件件吩咐下来
  。本来爸爸妈妈就是两地分居,即使一年一月聚在一起也从不见他们有任何亲昵的表现。为什么要两地分居呢
  ?
  上学后,周蒙才逐渐知道,妈妈方德明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分到大别山区一个公社中学教书,70年代初才辗转
  调到省城的精仪所。周蒙要到以后在北京父亲身边生活时才晓得,爸爸周从诫是一直努力争取把妈妈调回北京
  团聚的。到了80年代初总算等到个机会,因为工作单位不对口,妈妈居然放弃了。那时候妈妈在精仪所刚评上
  副总工程师,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番。后来老周又想从北京调到省城来,她也不同意,坚持说在北京在高能物
  理所更适合他的事业发展。
  一切都仅仅因为妈妈看重事业吗?
  周蒙和哥哥从小跟着妈妈,感情上是跟妈亲,但是长大了他们都更喜欢爸爸,跟爸爸什么都好商量,他又特别
  好欺负,口袋里只要有钱,让买什么就买什么,回家还是他挨妈妈训。周蒙刚发育的时候,妈妈总是要她扣着
  吃,怕她长得太胖,爸爸就不管,一直说女儿漂亮,说一白遮三丑,也不嫌她思想早熟,给她买过《包法利夫
  人》。他们家,是标准的慈父严母。
  转眼就到6月了,如果把李然比作一页书,无论如何应该翻过了吧?
  《恋曲1990》依然一唱三叹地在校园上空回荡,有时候,在匆匆的步行中周蒙还是忍不住回首,他在哪里呢?她
  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还会见到他。
  李然从东部山区回到江城时已经八点多了,他这次是编在报社的要闻组,跟着新任省委书记去的东部山区几个
  贫困地市县。大部队在五月底就回来了,他一个人在当地一个偏远山沟里多待了几天,拍了不少山区小孩和瘦
  成一把骨头的老头老太太,可惜那里的水土不养女人,姑娘们没几个水灵的。李然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冬天
  在四川嘉陵江边拍过不少美丽的农村女孩,女孩的眼睛都是碧清碧清的。
  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睛在眼前悠来悠去,他可能比自己意识到的更想念那双眼睛,想念得多。她在等他回来吗?
  无边的夜色里李然找不出一丝线索。
  李然洗完澡直接回了宿舍,离老远他就听见李越在他们宿舍嚷嚷,李然知道同屋的张讯正追李越。张讯是转业
  军人,党员,在报社管后勤。
  李然一进门,看到男男女女站了一屋子,李越看到他特高兴:
  “嗬,大功臣回来了,跟我们蹦迪去吧,送的票,你一个穷山沟回来的人还不去开开洋荤?”
  李然说:“好啊,不去白不去。送饮料吗?我兜里可就十块钱了。”
  一屋子人哄着一边走出宿舍一边笑他穷,问他是不是都大公无私支援山区扶贫去了。
  张讯说:“扶是扶了,扶的都是姑娘。”众人又笑。
  李然警告他不许造谣。
  李越半真半假地说:“说起姑娘,李然,要不要把你那个小朋友一块儿找来啊?”
  张讯来劲儿了,说:“他哪儿又来个小朋友?李然,你广州那女朋友前两天可又来电话了,追着问你小子什么
  时候回来呢。”
  李然否认道:“不是我女朋友,是同学。”
  当然没一个人信,有人小声提起市台那个女的,姚姿。
  李越瞅着他乐:“看看你,名声和交际花一样坏。”李越今天一身短打扮,很帅。
  李然笑了笑,明智地放弃了自我辩护。
  这是个新开不久的迪厅,号称都是照着上海的迪厅装修的,在省城正时髦。
  今天不是周末,人不是很多。如果周末人家迪厅老板也不肯送他们这么多票,他们这票就是除了周末哪天都能
  去。
  李然他们这帮人数刚到报社来实习的一个女孩跳得投入,眯着眼甩着头发陶醉得不得了的样子,可以跟T形台上
  领跳的两位小姐媲美。
  跳了一会儿李然才适应迪厅里的昏暗,逐渐看清周围晃动着的人脸。在他的右侧,隔两三个人,他看到了周蒙
  、戴妍,戴妍向他挤了挤眼。
  周蒙看起来有点儿心不在焉,跳得有气无力的,李然拿不定她是没有看见他还是故意不看他。
  可是看到她,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向她走过去。她跳着跳着停了下来,她的眼睛,又是那么要命地看着他。李然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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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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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了人群。
  “我口渴。”她像孩子那样对他抱怨。
  “想喝点儿什么?”
  “粒粒橙。”
  李然把粒粒橙买回来了,周蒙一边喝一边坐在那儿摁脑袋。
  “头疼?”
  她点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这里太吵了。”
  他说着去牵她的手。他凭什么老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周蒙恨的就是这一点。
  “不用了,等会儿我跟戴妍她们一块儿回去,今天是她男朋友葛俊的生日。”周蒙抽回手。
  不怪人家女孩子不乐意,谁让他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一个多月呢?
  李然解释:“想去找你的,出差了,第二天就走了,今天晚上刚回来。”
  “你出差,关我什么事?”
  “是啊,不关你的事。”他附和着,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调开脸,好像跟另外一个人说什么不相干的事儿似的,“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你,不
  知道你会不会想着我,”他顿住了,转过脸,望着她说,“像我想着你一样。”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我累了。”
  她站起来,嘴角漾着一丝甜甜的笑,李然有充分理由相信这个笑容是为他绽放的。
  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在迪厅的另一头,李越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俩。
  走到迪厅外头,李然刚要伸手打车,想起兜里只有4块钱了。迪厅里一罐粒粒橙是6块钱,本城面的起价5块,已
  经很便宜了,可他还差着1块。
  周蒙说想走回去,怕坐车犯恶心。李然说好啊,正好我今天穷,刚回来还没领工资呢。他一点儿没看错,蒙蒙
  骨子里还是实心眼的北方姑娘,她立刻掏出她的小钱包问他,那你还有钱吃饭吗,我借你点钱吧。李然笑着摇
  头,说我哪能要你的钱。他看她一眼:“不过像我这么穷,以后可娶不起你。”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李然缓缓地说:“你不是说要嫁个有钱的老公吗?”
  他离她是这么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目光已经表白了一切。
  她的目光啊,像火又像灰,从一开始就打动了他,是什么呢?那是只能感知而无以诉说的。
  他伸出手臂温和地挽过她。
  一碰触到他的身体,她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天哪,”李然拥着她低叫,“从来没有人抱过你吗?”
  微妙的是,她不是不委屈的,也不是不快乐的。
  他靠在墙壁上她靠在他的身上,挺晚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匆匆地瞟他们一眼。
  “蒙蒙,刚才跳舞的时候你没看见我?”
  “看见了,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了。”
  “不想理我?”
  他在她耳边问,热乎乎痒丝丝的气息让她觉得无力,紧接着,她感觉他的嘴唇细致地含住了她发烫的耳垂,那
  感觉,挺怪异的。
  她还是轻微战栗着,这让他有点儿心疼,可他太想吻她了,今晚一见到她就想。他轻轻贴住她柔软的嘴唇,吸
  吮她的舌尖,水果一样清甜。他更深一点……
  她先是小小地叫了一声,然后猛地转开头用力推开他,弯下腰抚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心脏不舒服?吻一下就会这样?”一分钟前,李然都不能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敏感的女孩。
  他问,声音更低了:“第一次?”
  “不。”她受了伤害似的否认,隔了会儿,又泄气地点点头,好像这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儿。
  抚着她的胸口他说:“都不敢再吻你了。”
  “我会好的,今天本来就不舒服。”她居然如此单纯地向他保证。
  他们靠得是这么近,李然能清楚地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周蒙磨蹭着不肯上楼。
  “……这不公平,至少你可以给我写信啊,你知道我是90届中文的,你肯定没怎么想过我。”她小心眼地说。
  “我每天都要工作啊,我不可能一天到晚想着你一个人。”讲老实话,不是不想她,是犹豫不决地想着她。
  “可我就是一天到晚想着你一个人——起码,头两个星期是这样。”
  她一天到晚想着他一个人。
  李然不得不提出警告:“别说了,再说我又想吻你了。”
  “你吻吧,我现在好多了。”她喜欢看他细长的眼皮,有一点点斜。
  李然谨慎地碰了碰她娇嫩的唇瓣,连哄带劝:“蒙蒙,太晚了,回家吧,明天中午我到宿舍找你。”
  她往楼道里走又回过头,问:“你真的会来吗?”
  李然举起手:“我保证。”
  一旦她轻盈的身影完全消失,李然立刻后悔了,留给他的夜晚至为空虚、无比漫长。
  周蒙蹑手蹑脚地走进她八平方米的小北屋,妈妈早就睡了。夜静得透明,她没有开灯却拉开了窗帘,今天晚上
  月亮好大啊!
  她忘了看看,窗外,月下,还有一个人等待着她的身影。
  她看到的是在她的身畔,在透明的夜色中,晶莹的花朵摇曳盛开,丁丁东东的乐声由远至近,当她扬起手臂轻
  轻一转,就像在一场舞会后,卸下华服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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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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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初次盛开的夜晚——
  哪怕明天就枯萎都是值得的,哪怕他骗她都是值得的。
  他居然吻了她,在丢开她一个多月之后。男人怎么会是这样?周蒙以前认为懂他才会爱他,此刻,她突然聪明
  起来,爱他又怎能懂他呢?人家讲爱情是盲目的,也就是说,爱情是瞎的,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看不清他
  了。
  令她稍感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爱,还需要用语言来表达吗?
  爱如果有语言的话也是身体语言。
  这个夜晚对李然来讲更为躁动不安。他该有小半年没亲近过女孩子了,禁忌之后再度打开异常的刺激。蒙蒙是
  不解风情的,她不知道她的过分敏感会令男人发狂。可是李然知道,他知道她会非常美好的,柔软得水一样化
  开。
  比受不了她的敏感更甚的是他受不了她的目光,从最初,他掂着球杆缓缓转过身去的瞬间,她的目光,单纯而
  强烈。她为什么那么深情地看着他?又为什么好像带着一点绝望?
  他爱她吗?不如说,他能不爱她吗?
  周蒙夜不成寐,当晨曦刚刚打开第一层夜的面纱,两只早起的小鸟就在树上吵闹,一朵淡紫的牵牛花颤悠悠地
  开在窗前,它原有一个更美丽的名字:朝颜。
  很久没有这样早起了,周蒙做好早餐,才叫母亲起床。
  她母亲的反应直截了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家的人都不习惯身体接触,周蒙就不记得母亲抱过自己
  ,但今天早上,她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母亲,简直把她母亲吓坏了。许是刺激过度,像方德明女士那样精明的人
  也要等洗漱完毕,喝下半杯茶才醒悟过来,一连串地发问:
  周蒙,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又是那个高中同学吗?几时约他到家吃顿饭?他学什么?家里是不是部队的…
  …
  幸亏周蒙已打扮好了,她冲母亲笑笑:“妈,今天晚上回来告诉你,我上学去了。”打开门她就往楼下跑。
  走出楼道一抬头,周蒙看见一个人,因为不能置信她愣在了当地。——真的是他呀,嘴里衔着根烟,斜靠在楼
  前那棵玉兰树上,看着她笑。
  李然还是第一次看她穿长裙,裙子很耀眼,天空才有的那种柔蓝色,腰身细细的,裙摆宽阔垂感良好。可是,
  更耀眼的是她脸上青春的美色,眉目清秀,嘴唇花瓣一样鲜艳。说实在的,昨晚他还没意识到她有这么好看呢
  。而且今天,她的目光出奇的宁静,啊,因为他已在掌握中,她不紧张他了。李然也放心了,她要老那么要死
  要活地看着他,他可有点儿受不了,他们是恋爱,又不是上演什么莎士比亚四大悲剧。
  两个人很自然地手拉手,蒙蒙并且开始挑剔了:
  “你有多久没理发了?”
  “三个月,半年,忘了。”好嘛,这就管头管脚了。
  “对了,你有多大?”
  “二十四。”
  明显失望:“可我的理想是男朋友至少大我八岁。”
  “我看起来显老。”
  她斜睨一眼,算是放他一马,接着问:“血型?”
  “AB。”
  “啊,性格模糊摇摆不定。——星座是哪个?”
  “不知道。”
  “生日呢?”
  “10月21日。”
  莫大遗憾似的,周蒙说:“记住,你是天秤座,也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星座。”
  “为什么?”
  乌溜溜的黑眼珠在他脸上悠来悠去:“甜言蜜语,冷酷心肠。”
  “真的?那你还跟我好?”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松了手,跟他拉开一步远,文静地向对面走过来的一位中年妇女问好,那中年妇女一对火
  眼金睛只管在李然身上忙。周蒙心中暗笑,管保不到中午她妈妈就能得到准确情报。精仪所是个大所,可是,
  所里这些人,好像都是彼此的近亲。
  李然把周蒙送到学校,自己回报社点了个卯。他去会计室领了当月工资,加上各种补贴、奖金一共是1032元,
  尾数照例存在会计那儿。李然这段比较穷,他刚买了个8000多元钱的镜头。当记者的都有外快,不过他拿到的
  红包不能跟李越比,李越是摇笔杆子的。李然,按他自己的话说还是凭手艺吃饭,他可以揽到各种私活,包括
  广告和淹了街的艺术摄影,还有为各种文艺团体里渴望一夜成名的小姑娘拍照。没银子的时候李然干过,来钱
  也快。可挣这些碎银子有什么意义?太琐碎了。
  琐碎比穷更可怕,琐碎会毁掉一个男人的尊严。
  从报社出来李然去邮局取两笔稿酬,结果有一笔还因时间拖得太长被邮局退了回去。稿酬不无小补,但和投入
  是不成比例的。张讯劝过他:你就拍点儿静物,要不大美人也能发,满世界的乱跑什么?劳民伤财。可对李然
  来讲,最享受的正是满世界乱跑的过程,有一部电影他没看过,可他记住了电影的名字——《边走边唱》。
  边走边唱,意思挺好。
  并不是天真,总有一天,生活会逼人而来,不过逃得一时是一时。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5 15: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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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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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时间还早,李然决定回宿舍补一觉,昨天晚上他根本没睡着。因为心情太愉快,李然暂时忘掉了男性尊严
  的问题,他现在得好好挣钱了,不管大钱还是小钱。如果他想娶老婆,如果他的老婆是个漂亮女孩,如果那个
  漂亮女孩是蒙蒙。
  十一点半,李然准时来到女生宿舍门口,站在指定的那棵紫藤树下。正是下课时间,一拨一拨的女学生回宿舍
  ,现在这些女大学生都不背书包,每人捧一摞书和笔记,上身笔直,眼睛只看天空。
  然后,他看到蒙蒙。
  她从一个大下坡姗姗走来,有风吹过她浅蓝色的裙摆。她也看到他,宁静如水,那瞬间的动与静,在李然心中
  留下清晰的底片,多年以后一次又一次从记忆中洗出。
  周蒙远远就看见站在宿舍门口紫藤树下的李然,这一次,她不会再认错人了,不是背影。
  仿佛是为了配合她此刻的心情,耳边,罗大佑那首《恋曲1990》从空中慢慢走来,真是美丽。
  “听这首歌,”她笑语如花,“这一个月我天天听,每一次听,我都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来到我的面前。”
  这大约是李然听过的,最美丽的话语。
  她手中的书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路旁,他俩紧紧拥抱。
  片刻,两个人低着头分开。
  李然先把掉落一地的书捡起来:
  “蒙蒙,别回头,都在看我们呢。”
  “我要把书放回宿舍。”
  “不用,我帮你拿着。——想去哪儿吃饭?我可饿坏了。”
  按周蒙的意思他们去了在本城新开的一个美式快餐厅。
  她只吃薯条和香草冰淇淋,喝红茶不喝可乐,嫌甜,而且振振有辞:“我要减肥,必须扣着吃。”
  “可你不胖啊。”李然目测她细得只一拃的柳条腰,以前怎么没注意,也许是穿长裙才特别显腰身,顺便提一
  句,她今天穿这么一条裙子简直是存心诱惑他嘛。
  灌下一大口冰可乐,李然接着说下去:
  “事实是偏瘦,女孩子胖点儿才好看。”
  “我胖过,像噩梦,一点儿不好看。”
  蒙蒙不胖,但脸上也显不出带有灵魂气息的那种瘦,李然已经拍过不下两百个女孩了,多少有点儿心得:
  “想不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他托起她的小下巴,“有一种脸,最不好拍也最不上像,我们叫它babyfat
  ——婴儿肥。”
  “哎,我就最不爱照相,照出来总是显胖,”周蒙直点头。
  李然捏捏她光滑幼嫩的脸蛋:“我给你拍,准把你给拍瘦了。”
  她扬扬下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从快餐厅出来他们去了文化宫,这里的录像投影常放国外得奖的新片。周蒙如数家珍行情熟透:《情人》由法
  国女作家杜拉丝同名小说改编,男主角是香港影星梁家辉,女主角是个初上银幕的十六岁少女,非常美丽。
  李然只知道这是一部有大量性爱镜头的电影,张讯看过,还是跟李越一块去看的。看后张讯几乎悔得吐血,考
  虑到他一个二十八岁高龄处男和没有性关系,甚至,很可能,还没有吻过女朋友,看这么一部腐化的电影,是
  够坐立不安的。李越的评论含蓄简洁得像社论,她说,拍得很优美。偏偏今天蒙蒙的论调有异曲同工之妙,她
  介绍说这部影片拍得很艺术。李然还真怕她不懂事闹着要看这部拍得很优美的艺术片,他可不想两个人坐在那
  儿,他一个人想入非非。
  幸亏蒙蒙最后选的是《沉默的羔羊》。
  李然记得一个哥们儿曾谆谆教导过:请女孩子看电影,一定要看恐怖电影才能获得超值享受。《沉默的羔羊》
  是一部悬念片,不算恐怖,但也足够令蒙蒙这种小女孩一惊一炸的,吓得往他怀里靠。今天她没那么敏感了,
  剧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李然不准备乘人之危,不过蒙蒙的细腰可比她的眼睛更具杀伤力,她的骨骼一定特别
  细小,李然立刻决定今晚带她去跳舞,而且要跳慢三。
  看电影是周蒙的最大爱好之一,她小时候每看完一部电影就钉着大人问:“然后呢?然后呢?……”都没有然
  后,他们只跟她共度这华美的两三个小时,然后,谢幕而去。可是,然后呢?
  电影散场,李然用手熨着她喷红的脸颊:“这么烫?”
  “看得太专心了,结尾真棒。”她早已不再问然后,生活中已有太多的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然后——她嫁
  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白首,相对,默然,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婚的话。
  “怎么了?惊吓过度?”她看起来郁郁寡欢。
  “才没呢,相信吗?我是个忧郁的女孩。”
  “不,你活泼可爱,怎么会忧郁?”
  “因为年少不得志啊,容易来得忧郁。”
  她神情是那么认真,李然不好意思笑出来,女孩子只要美丽,就足够得志了。
  “我从小有两个好朋友,一个考取了中国科大少年班,另一个十七岁就在《收获》上发表小说,保送上的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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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未雨绸缪(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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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是她们不漂亮,你漂亮。”
  “你怎么知道?”周蒙不免沾沾自喜,心里很想再听一遍好话,“你真的觉得我漂亮?”
  “比漂亮还多,你长得很甜,你可爱。”李然把她拉向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
  他凝视她的目光啊,此去经年,依然隔着岁月与尘埃,停留在六月阳光灿烂的一个下午。
  两个人站在街头,像是两棵开花的树。
  “去哪儿?我有点儿累了。”
  “陪我回趟报社,看看我刚在山区拍的那些照片。晚上我们去‘四季’跳舞。”
  “我不会跳舞呀,连三步四步都不会。”
  “我教你,你穿这条裙子跳舞会好看。”李然忍不住张开两手围在她的腰间,轻盈一握,“怎么会这样细的?
  ”
  周蒙推开他的手,笑道:“高中时有个男生给我起外号叫‘细腰’,我从此不理他。”
  “你上高中时一定太骄傲。”
  “正相反,是太自卑,才特别容易被得罪。所以,那时我没人追。”她笑吟吟地说。
  如沐春风,是描述这样一种为人的,你越接近越觉得清新、自在,留恋其中。
  在报社门口,他们碰到一个人,如果说,李然是没想到,那么,周蒙就是想不到。
  刘漪于当日下午四点一刻到达江城,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李然了,她搁下关于爱情的所有疑惑,只剩下对即将重
  逢的渴望。
  城市不大,刘漪打了一辆夏利不过十分钟就来到省报社,下了车,转身之间,她首先被一个女孩子注视的目光
  所吸引。此类注目礼刘漪并不陌生,她知道自己这身迪奥的套装非同凡响,面料是纯麻,象牙白带隐花,样式
  高贵裁剪熨帖,像这种欧洲板型的衣服一般东方女子穿起来并不称身,但换到刘漪身上好像度身订制来的。注
  视她的女孩一张雪白的面孔亦可圈可点,刘漪不免回视两眼,要到这时候,刘漪才注意到跟女孩手拖手的长发
  男子未免太过面熟,这个男人——不是——李然吗?刘漪心里沉吟着,眼睛不自觉地锁定在了两个人的手上。
  在周蒙眼里刘漪那张喜滋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连周蒙亦觉恻然,这样高贵美丽还是输不起。这边,李然放
  开自己的手迎了上去。周蒙还有什么不明戏的?他们是一对,至少,曾经是一对。
  刘漪笑容发僵:“哎,是李然,第一眼竟没认出你,头发这么长。”
  李然接过她手里的棕色真皮中型手提箱:“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一直打,他一直不在。
  刘漪越过他,目光放在那女孩身上,女孩往后退了几步。
  李然转过身,周蒙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该回学校了。”
  “我送你。”李然眼睛不放松她。
  “不用,你有客人。”即使再不悦也不肯露出来。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她简洁地说,转身就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李然真想把她追回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漪看着李然的背影,万念俱灰,他永远不会是她的了。这就是她苦等几年的答案,当
  男人不肯说“是”,他的意思就是“不”,又何必等呢?答案一直写在他躲闪的目光里。
  李然把刘漪送到长江宾馆。
  刘漪此次本是拿了大主意来的,既然李然不想去广州,她过来也不难,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李然早晚会被她打
  动。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想法荒唐行为可笑。刚过去的那个春节李然甚至借故未回西安探家,他,分明是去意已
  定。
  自己,分明是瞎了眼。
  进了房间,刘漪一言不发倒在床上,到底是有过亲密的男女关系,在他面前她不觉得难为情。可是中间也有两
  年空白了,她这么一躺,两个人都有了回忆,手足无措起来。
  李然比任何时候都想抽烟,他知道刘漪厌闻烟味。当你没有了爱你就有了借口,李然很快找到了借口:
  “刘漪,我出去抽根烟,你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来接你出去吃饭。”
  刘漪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给我一枝。”
  李然递给她一支,刘漪手势老练,她打开随身的手袋,先套上一次性烟嘴,然后用自己的Zippo打火机点着,她
  看一眼李然把打火机扔给他。李然没有点烟,刘漪脸上敷了粉,远着看匀净近看却泛黄,李然忍了又忍还是说
  了:
  “别抽烟,对皮肤不好。”
  她大可以回敬他,风趣点儿,我的现任男友喜欢我抽烟;刻薄点儿,事到如今你还用得着操心吗?
  但刘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走到茶几前把烟掐灭。毕竟在社会上历练了两年,刘漪再转过身来脸上有了笑模
  样:
  “反正请了假,我想到黄山玩一趟,不知道有没有方便的旅游车。”
  “这个饭店就有,我做你的导游。”
  两个人就此有商有量地计划第二天的行程了。

第二章更新完毕,好东西是值得大家期待的






[ 本帖最后由 木头wang 于 2008-3-15 15:55 编辑 ]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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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意徘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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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回到报社先找头儿请假,接着给小宗打电话,约他晚上一块儿去吃饭。任何一种在任何心境下的女孩宗小
  侠都是极有办法的。
  小宗先到报社跟李然会合,对刘漪以及刘漪跟李然的关系宗小侠略知一二,他明白今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
  决心不辱使命。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女孩子,你就赞美她,只有赞美才能让女孩子失去理智开始讲理。
  在宾馆见到刘漪,都不用过脑子,小宗张口就来:
  “刘漪,你可太漂亮了,李然,我不是一直说老同学里就数刘漪最出色。这条旗袍裙,啧啧,让我老婆看到要
  跟你抢的,不过还是你个儿高,穿起来特显高贵。”
  也不怪小宗一见面就哇啦哇啦,浅紫闪蓝织锦缎晚装旗袍裙,加上一整套蓝宝石镶钻的首饰,今夜的刘漪确实
  令人惊艳。当她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李然,小宗,包括整个宾馆大堂上的人无不仰目而视,戏剧化得像电影
  ,悲情女主角总是在最后一刻盛妆而出。
  李然也承认,刘漪其实是最理想的妻子,得体的漂亮,沉默的宽容,克制的温柔,对自己何止一往情深,称得
  上仁至义尽,人还非常有本事,无需男人养,反过来可以养男人。见异思迁,爱情永远因为第三者而破裂,如
  果不是有了蒙蒙,李然难保自己就不会旧情复燃。
  刘漪满意的是两个男生穿着得体,在广州两年白领生涯,此类社交礼貌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李然身
  上那件亚麻色休闲西服,她记得还是前年春节在西安的佐丹奴专卖店她一眼看中的。她知道他,要么黑衬衫黑
  裤子,要么一身名牌,鞋只选耐克,任何牌子的牛仔裤都是不穿的。这次在上海她还给他买了两件耐克的短袖
  T恤,一件烟灰一件纯黑,买的时候一心想的是,穿在他身上不知有多帅。
  一行三人去了以经营本地菜为特色的城隍庙“小世界”,要了个可以唱卡拉OK的小包厢。从小宗这个旁观者
  眼中看来,李然对刘漪服侍周到,刘漪对李然彬彬有礼,他俩倒还真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小宗,你怎么不吃,黄鱼很新鲜,这么大一条黄鱼才20多块钱,你们这儿的饭店真便宜。”刘漪殷勤地给
  他搛菜,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己是从先进地区来的,类似的腔调小宗和李然这两年早从老同学嘴里
  听惯了。
  “刘漪,你还在中国银行?那可是金饭碗。”
  “不,我现在在IBM,市场部。”她递上精致的名片,小宗看头衔,刘漪是行政主管。
  “你辞职了?什么时候?”李然在一边诧异地问。
  刘漪呆住脸,大半年前就告诉他了呀,电话里信里都谈起过,还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
  小宗看刘漪脸色变了赶快转换话题:
  “李然,你猜今年谁回北大了?罗慧,记得吗?那个漂亮的女助教。”
  小宗有点儿恶作剧,他有把握刘漪是不知情的,但是李然,哥们儿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滴水不漏,未免不够意
  思。
  “记得,咱们量子力学的助教,她跟她丈夫一块儿回来的吧?”李然语气轻松表情安详。
  一个上下铺睡了四年,小宗晓得李然是心里搁得住事儿的人,罗慧出国,此君在床上醉卧三天。三天里小宗端
  茶送饭小心服侍,无非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他跟罗慧要真有事儿,那事儿可深了。可该死的李然,就是什么
  也不说。
  这大概就是吴蔚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男人的沉默”吧?小宗结婚以后,老婆吴蔚嫌他话多,吴蔚理想中
  的男人得是那样的——沉默是金。这很伤小宗的自尊心,她干吗不去嫁个哑巴?那才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呢。
  女人,尤其是结了婚的女人,她的常态可以是任何一种但绝不是理智的。
  嘁,是男人的沉默,才让女人心灵憔悴。不然光彩照人的刘漪为何目光黯淡,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
  小宗最看不得女孩子家伤心,他挑起了一个自认为绝对活跃空气的话题:
  “我们学校一个大一女生前两天在上海出了事——”小宗恰到好处地停了一下,满意地注意到刘漪看着自己等
  下文呢。
  ——“她卖淫,被抓住了。”
  “干吗干那个?她才上大一啊。”刘漪难以置信,连那两个字她还说不出口呢。
  “家里没钱?你们师范不是还有点儿助学金吗?”李然问。
  小宗摇头:“不穷,是个独生女,父母还都是中学教师。小女孩,太虚荣了,穿要名牌用要高档。你都猜不到
  她用什么牌子的香水,香奈儿5号,300多块钱一小瓶才5个盎司,我老婆看了几次都没舍得买。”
  刘漪的第一瓶香水,雅诗兰黛的“PLEASURE”,是李然送给她的,在他们的初夜之后。是他教她怎么抹香水,
  也是他亲手把香水抹在她耳后和手腕的静脉上。刘漪的眼睛放不开李然执着烟的右手,他对她,不是没有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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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意徘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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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蜜意。也只是到了此刻,刘漪心里才有了个隐约的疑问,关于香水的经验,李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然,罗慧用的就是雅诗兰黛的这个牌子,那富于质感的清香萦绕了李然的整个大学时代。
  他们的最后一道菜一品锅上来了,上菜的小姐一双妙目只管放在刘漪一身精致的装扮上,滚烫的汤锅差点儿洒
  了李然一身。小宗做摩拳擦掌状,也够难为他的,陪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吃饭还要努力活跃气氛。李然给刘漪
  碗里舀了海参鱼翅干贝鱼丸,都是她爱吃的。刘漪问小宗:
  “你们学校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生啊?”
  “开除,只能开除。这是我们副校长的原话,老头气坏了,为这事血压升到200多。”
  “怎么能开除呢?你们应该教育她啊,她还小啊,还不懂事。”
  “刘漪,你太天真了,廉耻心是教育不出来的。”
  “她父母知道了吗?”李然问,李然的父亲也是中学教师,确切地讲,是中学校长。教师是最要面子的,也是
  最要子女争气的。
  “知道,她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她父亲还不肯把孩子领回去,想把责任推给学校。学校是不仅要严办还要密办
  ,影响太坏了。李然,你可注意,别把这事捅给你们那个李越。”
  “两边都不想管她,那她更要自暴自弃了。”刘漪低下头,表情凝重,李然不明白她操这份闲心干吗?自己的
  事儿还管不过来呢。
  “这事儿弄得我也挺灰心的,我不是不想保住这个学生,可我这个团委书记说是管学生工作的,上面都是管我
  的。去他的,明年老子还不干了。”小宗捞起话筒,“唱歌,我们唱歌。”
  刘漪低头从手袋里拿出一叠钱:“小宗,你帮我把这1000块钱给那个女孩,还有我的名片,她如果愿意去
  广州,找我,我至少可以帮她找份工作。”
  李然想也不想地按住她的手:“刘漪,这事儿轮不到你管,再说,论人情世故你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她把你
  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刘漪看着李然,目光凌厉:“这件事,我还管定了。论人情世故我当然没有你懂,是我傻,好吧?”气,还是
  在他身上。
  刘漪说着话眼圈红了,此刻,卡拉OK伴奏带放出的正是那曲《明明白白我的心》,李然悔从中来。
  小宗忙跟刘漪保证不惜动用他家老头子的关系把这个女孩保下来。
  刘漪接着就抱怨一品锅咸了,小宗转头叫小姐换菜,又给刘漪挡住了,她说饱了吃不下了。刘漪不是个惯于抱
  怨的女孩,她也不敏感,她一直认为她和李然是彼此的第一次,因此格外珍惜,现在回想起来,李然不仅比她
  有经验,而且,他是有习惯的。
  美味的一品锅热气未散,一顿饭业已草草收场。
  送刘漪回到宾馆,一出来,小宗先自我检讨上了:
  “哥们儿,今天我可帮了倒忙了。”
  “不怨你,她是对我有气。”
  “你俩真没戏了?刘漪哪点儿不好?都快赶上我老婆了。”老婆是小宗衡量女人的一个标尺,虽然他老婆作为
  女人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胜在全面。
  “怎么样?保那女生你有把握吗?”李然不想跟小宗谈刘漪,他不想跟任何人谈刘漪。
  “七成,我们学校要修酒楼,正跟建委要指标呢。管事儿的那个处长是我爸的老部下,让他出面呗,算他倒霉
  ,就说他是那女生家的远房亲戚。只怕我们副校长不答应,老头儿在历届运动中都是大左派。”
  “对了,那个女生,她叫什么名字?”
  “杜小彬,彬彬有礼的彬。刚才刘漪还跟我说临回广州前要见她一面呢。”
  杜小彬,李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女孩的名字,倒是不太像个坏女孩的名字。
  “这个杜小彬,她是怎么想起来干那事儿的?一个大学生,还跑到上海。”
  “嗨,她一个初中同学就在上海干那事,赚了钱去整容,变漂亮了,杜小彬也想整容,没钱就毅然下海了,她
  大概也没干过几次,不然肯定要送劳教的。”
  “她自己是怎么个态度,有没有痛改前非的意思?”
  “我是没看出来,这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而且她到现在还不认账呢,不承认她是卖了。”
  “是不是真弄错了?”
  “不可能!上海发过来的卷宗我都看了,那男的,还有拉线儿的中间人,就是杜小彬的那个女同学都认了,给了
  多少钱,怎么给的。可杜小彬就是不认账,咬死了是谈朋友的关系。让她交代问题吧,她比我还冷静呢,表情
  ,大义凛然的,好像我是国民党她倒成了共产党了,你说多可气?也不知道你们刘漪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当回
  救世主不可。”
  有两种人是最具同情心的,热恋的人,或者,失恋的人,感情都特脆弱的缘故。
  “她想当,就成全她这一回吧。”
  这在李然算很掏心窝子的话了,不过在小宗,犹嫌不过瘾。
  “怎么,你还真喜欢上那个周蒙了,她太小了吧?不过,现在的小姑娘可不简单,看她文文静静的跟我老婆差不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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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意徘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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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讲出话来跟戴妍一个调调。戴妍就更了不得了,前一阵听说为争个男的跟同宿舍的女孩儿打了一架,简直
  生猛。老实讲我跟她们都有代沟了,周蒙还不到十九岁吧?整个儿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来,小宗老婆也
  不冤枉他,小宗不仅话多还四六不搭。
  李然一脸不在乎,说:“别提了,刘漪这一来我什么心情都没了。再说我明年援藏,也不想再招惹谁。”
  “我看也是。”小宗大有不吐不快之势,“像你这么飘来飘去的,爱一个也是毁一个。”
  李然一回宿舍就拨了周蒙家的电话,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是她母亲接的,据她母亲讲周蒙打过电话回来,说要在学校复习英语,准备四级考试,今晚不回家了。周蒙的
  母亲态度亲切,她询问了李然的名字,李然随口称她周阿姨,她更正说自己姓方。方阿姨没有多问,说话的语
  气似乎完全知道他是谁,又像是漠不关心。
  那么,蒙蒙是有意避开他的电话了,避开他这个人,只不过转了一下这个念头,李然已很觉刺心。
  第二天早上七点,李然敲开刘漪的房门。
  刘漪已经打扮好了,长发结一条辫,T恤短裤耐克鞋。同样是短打扮,在刘漪就不觉佻而是斯文。见到李然,她
  的第一句话是: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
  “怎么,讨厌我了?”话一出口又觉得轻佻了,李然接下去,“我自己也想出去散散心,结个伴好不好?”
  刘漪不能说不好。
  他是变了心,是忽略了她,也许,压根儿就没爱过她,可是他一直肯向她赔小心。这两年,刘漪也不是没有一
  点儿见识,男人,不管追的时候怎样百宝出尽,但凡追上了,赔小心的就轮到女人了。有时候想想,不晓得到
  底是男人贱还是女人更贱。
  到黄山的当天晚上,吃过饭李然就送刘漪回房睡了。失了半夜眠坐了半天车爬了半天山,刘漪面色青白身心俱
  废,因此特别听话,一切听凭李然安排调度。李然从未见刘漪如此柔弱过,分外怜惜,跟她说话的声音都搓柔
  了。在外人眼里他俩何尝不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只怕让周蒙看到了宁可把一双眼睛锥瞎。
  李然在服务台等着打长途,只有一条长途线,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正大声地跟远方的男友电话传情,李然相信
  大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到她谈情说爱,听得津津有味。当然李然可以用刘漪的“大哥大”打,他又没有那样大方
  。
  等轮到李然,打到周蒙家又是十点多了,又是她母亲接的电话,说周蒙一天都没回来,不过她往家里打过电话
  ,也知道李然来过电话。李然心里一热,她该不是等他去宿舍看她吧?
  喘口气,确认自己声音稳定了,李然才开口问周蒙宿舍的电话,她母亲和蔼地告诉了他。
  连着往女生宿舍打三个电话都占线,李然只好让给他后面一个等得抓耳挠腮的哥们儿。等李然再打过去,有人
  接了,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告诉他别打了,已经过十一点了,并不等他再开口就“啪”地挂了电话。
  李然放下电话的第一个冲动是明天乘早车回去,基本上,李然不是个冲动的人,他留了下来。
  山水移情,到黄山的第二天,刘漪心境大好,她心境好的标志就是开始琢磨吃的了。夏初的黄山一派青翠,云
  海茫茫,放眼过去,云绕着山山遮着云,十步以外就难得看见人影,看得见的是远处山腰间隐约升起的一缕炊
  烟。
  刘漪直勾勾地望着炊烟,她想吃那种柴火熬出来的黏黏的农家稀饭,而不是宾馆里供应的薄粥。李然问她:
  “又饿了?”
  “不是饿,是馋。”刘漪答得老实,据说新鲜空气有让人食欲大开的功效。
  “看那儿,冒烟的地方,是一家小饭店,卖野味,炒的菜十里飘香,我们正好赶上去吃午饭。”加上这一次,
  李然已是四到黄山了,自然老马识途。
  “有稀饭吗?”
  “让他们现烧。”
  他们爬的是莲花峰,有美食为动力刘漪爬得比李然还快,仅容一人的陡峭山路上,她几乎如履平地。紧跟她身
  后的李然一个劲儿求她慢着点儿,她要是再磕着哪儿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先是一束白光试探着透过云海,接着,是云被光一层层推开,周围的景物渐次清晰起来,刘漪已经可以看到盖
  着茅草屋顶的小饭店了。她腿一软差点儿坐到石阶上,李然赶紧扶了她一把:“让你慢点,抽筋了吧?”
  “不是,我闻到香味了。”
  刘漪眯着眼皱着鼻子一笑,一个女子对食物这样单纯的热爱也怪招人疼的。
  在小饭店刘漪点了她爱吃的野鸡丝炒山笋,黄麂肉炖菌子,爆炒石蛙,清炒野菜和一味蛇羹。因为早饭时间早
  过,两口灶都要应付小炒,李然出到15块钱,小饭店的老板娘才答应另外支口锅给他们烧稀饭,并且言明这锅
  稀饭至少要等一个小时。
  时光似乎回到两年前的广州,跟刘漪一块儿吃街头的大排档,她吃得兴高采烈也让李然胃口大开。这不,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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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意徘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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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精明的老板娘都被刘漪吃菜的速度和那副馋相感动了,泼掉陈茶给他们斟了两杯真正的黄山毛尖。
  刘漪边吃边夸,这是她离开广州半个多月来最香的一餐。
  等两个人就着茶扫光了所有的菜,稀饭还没得呢,刘漪心急,拉着李然到屋后查看。
  给他们支的粥锅在屋后的山溪边,老板娘的女儿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粥锅,这是个细眉细眼单薄秀气的小姑娘
  。李然让刘漪注意小姑娘手中的肥皂,这块肥皂握在手里的一面细致地包了一层薄锡纸,拿在手里既不打滑,
  也不浪费肥皂,还省了肥皂盒。简单如这块肥皂,也不难看出人们是何等精心在意地活着。李然这两年走来走
  去,在手里在心里留下底片的就是这些细小的生活状态,他还说不清楚自己最终要表达什么,可是这些朴素的
  生活状态有时会让他若有所动。
  李然架好相机,用大俯角,趁着小姑娘举着肥皂转过脸来抢拍了一张,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刘漪靠在旁边
  的一块青石板上,山岚轻轻拂过脸颊,面前的一块缓坡上,长满了青草和野花,接下去,是窄窄的溪水无声地
  流淌。
  李然换了个镜头再拍远山。她喜欢看着他拍照,两年前,在广州,她曾陪着他大街小巷地狂拍一气。她不是不
  知道,前年,在西安,他对她已经很勉强了,他都不再碰她。
  李然从镜头上转过身来,他看见刘漪笑着,一如既往地笑着。
  稀饭终于得了,李然吃了一碗刘漪吃了四碗,李然不是吃不下,是怕刘漪不够吃的。过粥小菜刘漪又叫了酱小
  黄瓜、咸鸭蛋、烟熏兔肉和凉拌野荠菜。她只穿一件白色小背心,还吃得一头一脸的汗:“这么吃还是吃不胖
  ,他们都说我有吃的本钱。”
  李然点头,嗳,蒙蒙就没这个本钱。
  “不吃又干什么呢?胃胀,心也不再空虚。”刘漪不想李然当她是怨女赶紧笑笑,“不是我——是广州一位女
  作家的名言。我在广州可是有一帮吃友,逢周末都是从早茶吃到宵夜。在广州,吃,是一件盛事。”
  等他们终于从小饭店出来,太阳也快落山了,上山顶来不及了,只能直接下山。临出门老板娘多了句嘴:“好
  走啊,下次再来。”刘漪眼睛一亮,问李然:“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中国可以说不,李然却不可以。
  第二天他俩神经病似的又去了,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怪只怪那经多见广的老板娘又多了句嘴,她也是奉承刘漪
  :“小姐真是好福气,你说一句你家先生听一句。”
  一句话勾起刘漪满腔的新仇旧恨,她这位“听话的好先生”至今尚欠她两个交代:一,她是他的第一个吗?二
  ,她哪一点儿不如那个小女孩了?
  刘漪是有点儿死心眼儿的,从十八岁到今天二十三岁零九个月,她心里只有李然一个人,就是死还要死个明白
  呢。
  那老板娘只是没眼没色地一径问下去:“您二位这是蜜月旅行吧?我这里有同心锁卖,香港进的,小姐不要一
  对?”
  李然赶紧摆手,老板娘这才觉得没趣,转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现代社会有两件事不可问不好问不要问,一是女人的年龄,二是女人的婚姻,刘漪自己也闯过祸的。
  刘漪当初分到广州的中国银行信贷科,虽然不过是个小兵,也由同事带着被大把的商家请去吃饭。一次吃饭的
  时候,经同事小廖介绍,刘漪认识了萧老板萧芳丽。这萧芳丽很有点儿钱,有钱的女人,年纪更不好讲了,刘
  漪猜她总有四十。萧芳丽做的是服装进出口生意,她只要贷二百万,因为是小案子,由刘漪接手。经过测算,
  萧芳丽的资信度和经营状况都很好,报告都交上去只等着批了,刘漪闯祸了。
  一天下午她和小廖办完事,顺路去一家大酒店的西饼屋吃点心。一进去,刘漪就看到萧芳丽和一个穿运动服的
  男孩子亲密地并肩而坐,那男孩一副乖相,真真想不到,萧芳丽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小廖跟熟人搭话,刘漪
  先过去招呼,萧芳丽很热情地拉她一块坐。刘漪坐下来寒暄:“萧姐,这是你儿子?在哪个大学念书?”她自
  以为还算得体,不明白对面的两个人为何像看怪物一样齐齐看着她。小廖走过来正赶上听刘漪这句“得体”的
  寒暄,一把拉起她就往门外搡。
  到了外头刘漪刚想嚷,小廖指着她鼻子恶狠狠地说:
  “他是她儿子?他是她老公。”
  刘漪呆若木鸡。
  小廖看她真被吓倒又笑了出来:“看你,怪不得我们广州人管你们这样的叫傻大姐。”
  小廖是新一代西装革履的广东烂仔,别看他穿高跟鞋还比刘漪矮半个头,年纪也小两岁,学历不过中专,从吃
  喝玩乐到银行业务就没有他不精通的。以刘漪那种死心眼的保守性格,从国营银行辞职转工去IBM够她犹豫一年
  的,是小廖拍板代她递的辞职报告。小廖说她太傻,傻得吃不了银行这碗饭,而IBM是外国公司,外国老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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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去意徘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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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所以也喜欢用傻人。
  那萧芳丽气性甚大,贷款已有九成,她不要了,索性再没在他们银行露过面。更精彩的是,一个星期后,刘漪
  在一家香港牌子的专卖店买衣服,那导购小姐看看刘漪的信用卡再看看她,先把衣服挂了回去,回过头不冷不
  热地说:“对不起,小姐,你换个牌子买吧。”
  不消说,萧芳丽是这个香港牌子的全国总代理。
  在黄山,李然和刘漪首尾一共待了四天,刘漪的情绪阴晴不定,就没有一座山他们能爬到顶的,这是不是也象
  征了他们的感情路?
  刘漪知道,她不问,李然哪会主动交代,他巴不得她得了失忆症见了他都不认得才好。可是真的问了,说起来
  又是她刘漪死缠烂打风度欠缺。如今的女人,不要讲上吊抹脖子,骂一句,就此成了人家口里的泼妇。
  男人顶怕女人哭,不见得,男人顶怕女人问。娶了她,答不出来问不厌的是:你还爱我吗?没娶她,不见面还
  好,见了面,她眼里千回百转千万次问的是:你,不后悔吗?
  在他转身离开房门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衣袖。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晚上。
  李然按捺着内心的惊讶抱住了刘漪,比起两年前,刘漪大胆多了,也迷人多了,迷人得近乎风骚,迷人得让他
  禁不住地要怀疑她的身体。
  那完全不是他记忆中坚硬的身体。
  第二天,等李然和刘漪回到江城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在长江宾馆的房间里一坐定,刘漪就催着李然给小宗打电
  话问杜小彬的事解决得怎样了。李然打了一圈电话才找到小宗,小宗的回答是,哪那么快,处长是打了招呼,
  学校的处理意见还没正式下文,杜小彬现在仍处于隔离状态。他劝刘漪别见了,治病救人的工作就交给他和李
  然了。
  刘漪想想作罢,自己也不是能言善道的主儿,真见了杜小彬不尴不尬地说点儿什么好呢。再者好几天过去了,
  刘漪也没那么冲动了,不过她还是坚持让李然陪着她在本城最大的银河商场给杜小彬买了两件ESPRIT的女装和
  一个真皮小背包,花销也在千元以上。
  刘漪强调:“要让她觉得有人真正关心她。”
  李然答应,一定代表她去看杜小彬一次。
  他们随便在街上吃了点面条,再回到饭店拿刘漪的行李,时间已是七点差一刻。
  李然在饭店早订好了一辆皇冠,他替她拉开车门。
  晚风中,刘漪按着车门转过身来:
  “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不要送我到机场。”
  李然低下了头,一时间难以自已。
  她递给他一个纸袋:
  “在上海给你买的,以后……”她没有说下去,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的面颊。
  刘漪在车上用“大哥大”打电话,电话接通,传来小廖特有的广东普通话的音调。“小廖,是我。”刘漪说着
  话往脸上一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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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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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然赶到师大女生宿舍门口,已经快九点了。他请一个路过的女生帮他叫10号楼119的周蒙。过了一会儿,戴
  妍笑嘻嘻地出现了:
  “是你呀,周蒙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里人头济济座无虚席,李然在里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他心里念了几天的那个身影。这所省属师范大学
  学风着实不坏,不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也许她会在教学楼。
  从教学楼一楼开始找,一楼没有二楼也没有。上三楼的时候,李然一抬眼,看到蒙蒙拿着两本书正从楼上下来
  。
  她看到他,站住了。
  “我到宿舍找过你。”
  “啊。”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侧过脸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挺冷淡的。
  从教学楼出来,两边都是林阴地,男孩儿女孩儿们勾肩搭背地在此出没。
  “李然,你是结婚了吗?”周蒙和颜悦色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没有。”李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看我呢。”
  “蒙蒙,我这两天一直不在城里,我去了黄山,陪她去的,她今晚刚走。”
  “她走了?你又来找我了。”她笑着说完,紧紧地咬住嘴唇。
  他揽住她,说:“蒙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相信我。”他把中指伸进她细白的牙里,她咬得他疼极了。
  “为什么躲我的电话?为什么?”
  她低下头,哭了。
  “别哭。”他亲吻着她润湿的面孔,“别哭啊。”
  “讨厌你。”
  “不要讨厌我,罚我吧,罚我为你做任何事。”
  “罚你,一辈子不离开我。”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一转眼就会见不到他似的。
  “可这不是惩罚,这是对我的奖赏。”他呼吸急促地笑,第一次尝到了心热如沸的滋味。
  “蒙蒙,我爱你。”
  可想而知,她对他的回答:“我恨你。”
  又是在她家的楼下,她又是久久不肯上楼。
  “是刘漪让你剪的头发吧?”
  “不是说好不提她了。”
  “那你不觉得她又高又漂亮,而且特有气质,你肯定你以后不后悔?”她来回地审视着他。
  “放过你我才会后悔呢。”李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蒙蒙,那天晚上你去看什么电影了?”
  “《情人》。”
  “跟戴妍一起去的?”
  “不,是一个高中同学。”
  “男同学?”
  “是啊。”
  她怎么可以跟男同学去看那种电影?李然心里不是一般的别扭。
  “你怎么啦?”她摇他的胳膊。
  他反手握住了她:“蒙蒙,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明年我会去西藏,最少在那儿待两年。”
  她抽出手,问:“你还会回来吗?”
  “你要我回来吗?”
  “其实,”她看他一眼,边说边往楼道里走,“就算你已经结了婚,你要我等我都会等你的。”
  他拉住她的手臂硬把她拽了回来,说:“等我。”
  她有点委屈地翘着嘴,他低下头吻她,她没有动,他再深一点她就软化了。李然还是很小心,生怕她会像上次
  那样承受不住,但是她的小舌头太乖了,让人有把它吸进肚里的冲动。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目光清澈,令人莫敢逼视。
  “我不去西藏了,好不好?”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也是一句真话。
  “为什么?”
  “看住你啊,省得你又跟别人去看电影。”
  “是你的就不用看,不是你的看也看不住。”她用手指点点他的胸口。
  “你是吗?”李然按住她的手。
  她瞥他一眼:“可是男人事后总会说,为了你我曾作出多么大的牺牲,所以,就算为了我,您还是去吧。”
  “男人,你以为你很懂男人吗?”李然好笑。
  “强者可以不懂弱者,可是弱者必须懂得强者才能保护自己。”这几天周蒙想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你不能说
  她不痴情,可你也不能说她不理智。
  她这么说却让李然分外惭愧:“蒙蒙,我会对你好的。”他攥紧了她的手,要让这句话钻进她心里去似的。
  “怎么好啊?在几百里以外对我好吗?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你,就像一阵风,连个影子都
  抓不着。”
  “蒙蒙,难道你只希望男朋友一天到晚守在你的身边?”
  “可人家都是这样的呀,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块儿上晚自习男孩儿都帮女孩儿打开水。”
  “那我明天也陪你去食堂吃饭陪你上晚自习也给你打开水。”
  “真的?”她一下笑了。
  “真的。”李然刮她的鼻子,“该上去了,明天不是还要考两门吗?”
  “好吧,那你明天下午五点半到宿舍找我。”
  她在他脸上尖着嘴飞快地啄了一下,转身蹦跳着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李然先找头儿销假,头儿一点儿没商量地通知他明天出差。报社的摄影部不是老弱病残妇就是拖家
  带口,未婚男青年就李然一人,他又爱跑,所以外差的活儿大部分归他了,相应的,市里的活儿他基本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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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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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销完假李然去会计那儿借了800块钱出差用,刘漪这回来不能说造成了什么破坏性后果,但确实令他的个人经济
  濒临破产。李然手头还有几百块国库券可以卖掉,先不讲有没有事业,男人就不能没有钱,特别是有了女人的
  男人。
  和刘漪疏远,经济力量的悬殊也是原因之一。
  这方面李然比较老派。
  办完报社的事儿,李然拿着刘漪给杜小彬买的东西去了师大,他顺手把那两件耐克T恤给了小宗。小宗得了便宜
  还卖乖,一边比着一边啰嗦:“是刘漪给你买的吧,好好好,鹬蚌相争,我这渔翁得了利了,你再吹几个才好
  呢,耐克阿迪达斯我这都一块儿招呼了。——哎,下次给买小一号的行不行?”
  见到杜小彬,给了李然一个意外。他满以为是怎样一个艳丽的女孩子呢,想不到那么不起眼,轮廓还略具秀气
  ,肤色好像广东人,又暗又哑,整个人看起来瘦小而结实,别说不性感,在李然看来她都不能算有女人味。小
  宗预先作了思想工作,杜小彬知道有两个非常关心她的大哥哥大姐姐。她瞟了眼ESPRIT的纸袋,那个眼神是老
  练的,甚至略具风尘况味的。李然当即决定防着点儿,没把刘漪的名片给她。
  小宗在旁边努力谆谆教诲:“你看,杜小彬,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你还小,以后的路长着呢。学校对你也是
  以教育为主,你不要有任何抵触情绪,而且,这么大的事儿检查你总是要写一份的吧?”
  杜小彬一双眼睛满是嘲笑的意味,表情就像小宗说的大义凛然。她很不耐烦地等小宗唠叨完,清脆地说:“宗
  老师,我都想好了,我正式申请退学。”
  “退学?”反而是小宗沉不住气地要跳起来,“退了学你去哪儿?”
  “至少,我可以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你以为我多想赖在这儿啊,学校,还有我爸妈都让我烦透了。”
  李然记得小宗说过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杜小彬脸皮是厚点儿,心理素质并不见得比一般女孩强,她们
  面对现实的自然选择都是逃避。
  李然跟小宗交换了一个眼色开了口:“杜小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在下面县里安排一个临时工作,
  你可以先办一年休学嘛。”李然曾经帮过临江县县委书记一个大忙,估计给杜小彬安排个临时工作没什么问题
  。
  杜小彬盯了他一眼,问:“那,有人问我,我怎么说呢?”
  “这样吧,你算是我表妹,身体不好要休学,不,可以说你喜欢写作,是去体验生活的。”
  杜小彬眼睛里闪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写作?”
  李然哪里知道,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中文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一个星期之内,我明天出差路过临江就把这事先办了,到时候让你宗老师送你过去。当然,一切要先征得你
  父母的同意。”
  “她父母的工作我去做。”小宗抢着说,又转过头恳求地说,“不过,杜小彬,你先要把检查写好。不然,我
  可没法向学校交差。”
  “杜小彬,那我们临江县见。”李然起身加了一句,“我和宗老师有空都会去看你的。”细看,这杜小彬倒是
  长着一双弯弯的清水眼。
  跟蒙蒙在食堂吃这一顿饭可把李然尴尬坏了。
  地方师范院校比起北京的大学来风气要算相当保守,像他们吃饭的这个三食堂就像是个女生食堂,零星几个男
  生都是陪着女朋友的。李然感觉好像进了女生澡堂,眼睛绝对不敢往上看。时不时的还有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
  地过来跟蒙蒙打招呼,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过来近距离侦察一下周蒙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是的,他
  是被展览来了。
  蒙蒙坐在他对面心满意足地用小勺慢悠悠地舀粥喝,就这样她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她吃得简直是猫食,
  一两粥一份蛋羹几根榨菜。李然吃的包子她一口也不肯吃,说馅儿里有大葱味。在李然这个北方人看来,馅儿
  里要没大葱那还能叫馅儿?
  “你不吃葱?”
  “我不吃大葱,我们家拌馅儿不搁大葱搁米葱,很细的,而且就搁一点点儿。”
  她已经把她那份猫食吃完了,放开饭盒笑眯眯地看着他。李然要过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去洗碗。在水
  池边上,李然确实看到几个正奋力洗碗的男孩子,他们的女朋友站在一边甩手等着。李然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
  候,好像还都是女孩洗碗——她们嫌男孩洗不干净。果然,旁边一个女孩子神气活现地训她的男朋友:“这儿
  ,还有菜叶子没洗净呢,你是不是存心的呀?”
  等周蒙把碗柜锁好了,李然提起热水瓶。
  “走吧,公主。”
  “哼,一顿饭你就烦了吧?”
  “不烦,不过下次我宁愿请你出去吃。”
  “别怕,下次我也不缠着你来了,我这人知足,有这么一次就行了,等以后分手了我也算有个回忆。”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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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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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瞪她,又在她楚楚动人的笑容下软化:
  “什么分手?我们不是才开始吗?”
  可是在感情方面,女人远远比男人有远见。
  晚上教学楼十点半打了熄灯铃,他俩才跟着人流出来。
  “复习得怎么样?”
  “嗨,我们中文系,想不及格都难。你呢,我给你借的小说好看吗?”
  “我们物理系的一般不看外国小说,记不住人名。”
  “真没文化,跟我妈一样。”
  “那当然不能跟你们中文系的比了,专业看小说的,多滋润。”
  “你讽刺我?”蒙蒙厉害地问。
  “不敢,是羡慕,一直就盼着有个中文系的女朋友,好启蒙自己。”
  “没看出来,你还挺贫的。”
  “我是说真的。”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那你明天还来陪我吗?”蒙蒙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问他。
  “蒙蒙,我明天要出差。”李然一只手撑住树干。
  她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晚两个星期。”
  “那我都去北京了。”
  “哪天走?”
  “7月8号或是9号吧,也许晚点,我哥八一建军节结婚。”
  “蒙蒙,我一定在你去北京前赶回来。”
  “你不能不出差啊?”她赌气地说,“好吧,我跟别人看电影去。”
  她在等他哄她,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转过身,她看到他低着头,手臂撑着树。
  他不高兴了,她心里挺怕他不高兴的。
  她拉他的衣襟,小声地说:“我不去了不去了。”
  他冲动地把她拥进怀里:“没事没事,真的,可是别告诉我。”
  她的嘴唇迎住了他的,两个人纠缠不清地吻着。
  “我爱你。”她这三个字,是吐出来的三朵花。
  在周蒙母亲看来,从一天到晚不着家,到现在一天到晚不出门等人家的电话,女儿不只是恋爱了,是爱得发昏
  。跟伊说话呢,伊心不在焉,不跟伊说话呢,伊一个人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就脸红起来。本来吃得少,现在简
  直不用做伊的饭,盘问伊,三句能回一句是好的,并且不耐烦——“哎呀,妈,我又没说要嫁他,你管他父母
  是干什么的?”
  方德明女士一向以处事公正自许,对自己的一儿一女也讲究平等对待。不过近几年来,一是儿子从上大学起就
  在北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她难免多疼周蒙一点儿;二是这从小精灵古怪的女儿长大了不知多善解人意,方
  德明女士这才体会到俗语讲的,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她也不再指望女儿事业有成,三岁看到老,伊不是那
  块材料。方德明女士学问做得好,人情也练达,如今不比她们从前的时候,女孩子自己做得好还不如嫁得好。
  所里是有不少女孩子陪读出国的,方德明女士自己也出国好几次,她却并不希望女儿走这条路,国外好是好,
  太辛苦了,周蒙从小身体差,懒散惯了,哪吃得了那个苦啊。
  听说李然还是北大毕业的,方德明女士颇有意外之喜,深觉女儿不仅比儿子体贴,也比儿子有眼光。不过有一
  点,那个叫李然的男孩子比女儿大好几岁呢,他又是报社记者,不比学校研究所里这些书呆子,做母亲的不能
  不防着点儿。想要提醒伊几句呢,在伊这个年纪,又是火一般热的时候,大人跟伊讲话也要看看伊的脸色了。
  每次他离开了,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说。
  好比这一次,周蒙万分懊悔忘了叮嘱李然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她本以为,她当然以为,第二天就会有他的电
  话的,可是已经四天了,她还没有等来他的一个电话。苦就苦在这里,她要找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无从找起。
  从一认识他就开始等他,等他的人等他的电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天,可她等了他多少天了?
  不,她等他还不是从认识他开始的,远在那以前。很多女孩子都等过吧,等着冥冥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也许永
  远都不会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出现。
  周蒙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等待。
  不过,真正的深刻,还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即使这一生她都不能再与他相见,即使他让她失望,即使最终她
  不跟他走,她还是会等他的。
  不是为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心情。
  等待和爱情有着相同的本质,那就是捉摸不定: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也许他永远不回来。——答案?你永远
  不知道。
  等待里当然离不开猜疑。上一次周蒙很疑惑李然跟刘漪有比性关系更严肃的关系——婚姻关系,等待的时间越
  长,怀疑越来得有根有据。一开始李然就是若即若离的,他内心想必是有一番挣扎的吧?周蒙几乎要断定李然这
  个已婚男人从此不敢再来见她了,她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是有苦衷的,既怕他跟她摊牌,又怕他再骗她。现在她
  明知自己离谱,李然一连几天毫无音信,她又不免疑惑起来,他到底是出差了呢还是在那个女人身边?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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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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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的滂沱大雨也让周蒙心惊肉跳,李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电视里一会儿山洪暴发一会儿大决堤,她又
  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等待也与爱情一样是排他的,周蒙很高兴自己放了假,也很高兴母亲还没有放假,她对他的等待,谢绝打扰。
  通常,再内向的女孩也愿意跟人探讨探讨她正在进行的爱情,周蒙不算是内向的女孩子,可她不跟任何人谈,
  包括戴妍。一开始戴妍很气愤,因为她自己是连跟一个男孩见几次面就上床这种恋爱细节都要跟周蒙分享的。
  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接吻还是乱摸,不会已经上床了吧?戴妍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周蒙的新闻发言人呢。
  其实,周蒙不是不想倾诉,如同有钱人往往来得吝啬,爱情会使人沉默。
  戴妍是过来人,看周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小女孩初尝爱的滋味。她对伊的忠
  告是戴氏恋爱法则第一条:你可以只有一个男朋友,但你不可以只有一个追求者。
  明人不打暗语,周蒙晓得,一个有的选的女孩才是矜贵的。如果说离婚是一道改错题,婚姻是一道是非题,爱
  情就是一道选择题。
  可是,有的选和可以选还有很大差别,有的选的也许很多,可以选的只有一个。这样看来,一个有的选的女孩
  是矜贵的,一个没的选的爱情也是矜贵的。
  何去何从?
  当周蒙说“我跟别人看电影去”,那个别人是袁兵。
  袁兵是周蒙的高中同学,他是理科班的,周蒙高三才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圣诞节,袁兵给
  她寄了一张明信片,上书五个大字:君子坦荡荡。周蒙颇有知遇之感。
  袁兵家是炮校的,他本人高中毕业考取了本市的解放军工程学院。上大学以后,袁兵有时骑着他爸爸的军用摩
  托来找周蒙玩。他人本来长得武高武大,穿上新式军装更是神气。不可否认,坐在袁兵的身后,风驰电掣地从
  大街小巷掠过,很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周蒙也不例外。
  后来想想,早一点儿在上高中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儿大学毕业了,她都有可能跟袁兵好的。跟着袁兵小日子
  一定过得安逸,而且袁兵,袁兵她是拿得稳的。可是在一个人的十九岁,她总是来不及地要往前赶,以为还有
  什么繁华胜景在前头等着自己。
  对于十九岁的周蒙来讲,袁兵太简单了,简单到没有能力伤害她。
  女人是更相信她的直觉还是她的爱人?这还真不好讲,有经验的女人宁可选择前者。
  凭周蒙的直觉今天晚上李然会来电话,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灯,翻出父亲在家时常听的一盘柴可夫斯基的磁
  带。一放,倒很配合她现在的心境,有一个乐段她翻过来倒过去地听了好几遍。四围黑下来了,向晚的空气沉
  浸在无边无际的俄罗斯的忧郁中。
  铃声骤然响起,划破满室的乐声,周蒙先关上音响才去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是他的声音,她却一下子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她拿着话筒,一时说不出话来。
  “蒙蒙,是你吗?”他先问。
  “是我。——你在哪儿呢?”
  “望江。”
  周蒙听都没听说过,问:
  “你怎么才打电话呀?”
  “对不起,太忙了,线路又不好,打了几次都没打通。看电视了吗?望江城里全淹了……”
  周蒙打断他:“你好吗?”要她原谅他可太容易了,你爱一个人自然就会原谅他,不断地不断地原谅他。
  “我挺好的。”他笑了,“你呢?放假了吧?干什么呢?”
  “听音乐呢。”
  “一个人?你妈不在家?”
  “她看电影去了。”
  “你怎么不去?”
  “你不是,”周蒙顿了一下,“你不是不让我跟别人看电影吗?”
  他的声音一下低了许多:“蒙蒙。”他听不到她的回音又问:“蒙蒙,你在吗?”
  “我在。”
  “我要走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李然,我想你。”她来不及地说。
  “我也想你啊。”他叹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蒙跑到她母亲办公室里翻过去一个多礼拜的省日报,她如愿以偿地在好几张图片底下发现了
  李然的名字。背着光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手指来回地在那两个字上移动,只是不舍得放开。
  临去北京的晚上,八九点钟光景,周蒙洗完澡,吹着电扇晾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隔壁,她母亲打点完行李
  ,叫她早点睡,免得明天一早坐火车又吐。
  又是好几天没有李然的消息,周蒙本来打算让母亲先走,她自己反正8月1号那天到北京就行了。可是方德明女
  士不同意,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闻弦歌而知雅意”,多年的母女,周蒙还能不晓得她妈那
  点儿小心眼?
  想想她要气李然,上一次电话里他还说一定在她去北京前来看她呢,人呢?
  有人敲门,随后,周蒙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请问,周蒙在家吗?”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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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等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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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期待的时间太久了,她甚至没有立刻反应出来是他。
  楼道里比较黑,李然隐约看到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估计是蒙蒙的母亲。她打开门厅的壁灯,请他进去,
  以那种北方人的直爽问道:“是李然吧?我们在电话里讲过话。”李然这次记住了称呼她方阿姨。
  奇怪的是,他们这里应对了大半天,李然并不见蒙蒙出来,可他明明瞥见里屋沙发上,并拢的膝盖上放着一本
  打开的书。
  还是她母亲叫她她才出来的。她穿一条白色卡腰的吊带裙,眼睛望望他也不打招呼也不讲话,径直坐到她母亲
  身边。三个人一下冷了场,李然很下不来台,几天没给她打电话,晓得她又要不高兴,但他不是赶来了吗,何
  必当着她母亲的面这样跟他发脾气?方阿姨也看出来了,所以特别客气,张罗着切水果。李然推辞说不早了,她
  们明天乘火车,需要早点休息,方阿姨不理,只管叫周蒙拿牙签来,嘴里嘀咕:
  “这孩子,又怎么了?见了人,话也不会说一句。”
  李然忍着气笑着说:“是跟我生气呢。”
  蒙蒙拿牙签回来正好听到他这句话,黑眼珠向他一轮。
  李然霎时心软了。
  吃着水果,方阿姨向李然咨询路上是否好走,不知火车线路会不会出问题。李然说他是搭汽车来的,路上水深
  ,抛锚好几次,回去也准备乘火车,听说还是火车线路比较安全。方阿姨惊问你还要回去吗。李然说非常时期
  ,他们报社一半人都下去了。方阿姨“哦”了一声,说周蒙身体一直弱,这一向又不好好吃饭,明天坐火车担
  心她又要吐。听着这样家常的唠叨,另外两个人的感觉却是异常甜蜜的。趁着方阿姨转过头去,李然看了一眼
  蒙蒙,她正侧着脸笑微微地端详着他呢。
  等李然吃完水果起身告辞,方阿姨体贴地吩咐道:
  “周蒙,你送送。”
  门在身后一合,李然的手忍无可忍握住了那一段细腰,她只是有气无力地把他往楼下拖。拖到下一层楼梯拐弯
  处,两个人已是越抱越紧,吻得不可收拾。
  “说话呀,蒙蒙,一句话。”
  这栋砖楼还是50年代的建筑,楼梯是木头的,楼窗也特别高,月华如水地泻了进来。
  “要我说什么呢?说我是多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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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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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蒙终于从北京回到了江城。
  上火车前她给李然的办公室打过电话,想让他来火车站接她。他不在。他的同事说:李然没出差,请假了,有
  什么事可以代为转达。周蒙想想,说没什么事,挂了电话。电话是挂了,心却挂不上:李然请假去哪儿了呢?
  李然去临江县看杜小彬去了。
  杜小彬被他们安排在临江县的文化馆做资料员,在这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中,临江也是受灾县之一。现在洪水过
  去了,小宗在他老婆那儿过暑假,打个电话回来说受刘漪之托,请李然务必去临江看望杜小彬。刘漪回广州之
  后没给李然来过电话,但李然知道她有时给小宗打电话询问杜小彬的情况。李然也想过该给刘漪打个电话,可
  他一直拖着没打。
  杜小彬见到李然反应平淡,她对同事介绍说李然是省报记者,她的表哥。李然要请她出去吃饭,杜小彬说不用
  了,我宿舍里做饭很方便。杜小彬是那种很有主见的女孩子,而且,如果你不知道,她看起来相当正派,甚至
  可以说,拘谨。
  杜小彬和另一个女孩合住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当初她来的时候是小宗陪着来的,小宗怕她寂寞还特意从家里
  给她搬了个14吋的小彩电来。等李然走进这间宿舍,它已经是井井有条的了。小圆桌上广口罐头瓶里插了一大
  丛芦苇,窗帘沙发床罩都是柠檬黄的格子布,水泥地上铺了木纹的地板革,清洁极了。李然低头把鞋脱了,搁
  在门外。
  李然问杜小彬发洪水时候的情况,她在厨房里淘米,闷着头答了一句:县政府地势高没淹着,就是菜贵。小圆
  桌上放了本书——《结婚十年》,李然翻了一下前言,是30年代上海一位女作家的作品。
  杜小彬手脚极快,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炒青菜,香肠煸豆干,凉拌黄瓜,西红柿鸡蛋汤。
  李然夸她:“杜小彬,你真能干。”
  她这才笑了一下:“最简单的菜,没有材料,不然我可以给你做鱼丸子。”
  李然问她:“怎么样过得惯吗?这里人还好吧?”
  杜小彬点头:“好得不能再好,风传我是新来的省委书记的私生女。”
  她讲话,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家常味道,年纪应该跟蒙蒙差不多,可蒙蒙还是一张白纸,杜小彬却是一张已经画
  坏了的画。
  比起上一次,杜小彬显得亮了点儿,剪了头发,人显得精神了,但远远谈不上动人。略熟,李然就发现杜小彬
  其实不像她看上去那么冷,她殷勤地给他搛菜,又抢着给他添饭。只是李然等了半天都不见她从厨房添饭出来
  ,一抬头,发现杜小彬正隔着玻璃窗直勾勾地看着他呢。接住他的目光,她若无其事道:“忘了问你了,添半
  碗还是一碗?”
  “半碗,半碗就够了。”
  李然没在临江县多耽搁,当天下午他就回省城了,送他走的时候杜小彬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呢。”如怨如慕,李然听着还真耳熟,蒙蒙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蒙蒙是他的女朋友,这个杜小彬凭什么这么跟
  他说话?
  第二天,李然从市府回宿舍,推开门,看到杜小彬从窗前盈盈地转过身来。
  杜小彬说要在省城买几本书,李然尽地主之谊先请她吃饭,又陪她去买书。杜小彬买的都是有关西藏的旅游传
  记风光图片,李然一看单子将近一百块就帮她付了。杜小彬谢了他。李然忐忑不安地问她:杜小彬,你怎么买
  的净是介绍西藏的书?杜小彬淡淡地说:我一直很想去西藏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离家出走,拿了家里三
  百块钱想走到西藏去。我带着地图一直往西边走,穿过的大部分是乡村,经过城镇的时候也坐长途车,还搭过
  顺路的大卡车,一直走到陕西的三门峡水库。可惜在三门峡水库的火车站我被警察当盲流送回来了,那时我兜
  里有800多块钱呢,都够买一张到拉萨的飞机票了。
  李然随口问了一句:你的钱怎么还多了?
  她看他一眼说:我挣的。
  杜小彬能考上大学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她告诉李然,高中三年她曾四次离家出走,每次的目的地都是西藏。
  “我跟父母关系不好。”
  李然客气地说:“谁都有那个阶段,青春期,逆反心理。”
  “我是养女。”
  李然不知道怎样接她的话了,心里觉得她可怜。
  “我上高中那年,听说我亲生的妈在西藏。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西藏的什么地方,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见
  了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可是后来,我挺喜欢在路上的那种感觉的,我挺能适应环境的。”
  这一点,李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念完大学再去西藏也不迟啊。”
  “我考大学是为了个男孩子,他比我高两届,是省医大的学生。我以为我考上大学他就会跟我好,所以,一拿
  到录取通知书我就跑去找他。他告诉我,杜小彬,你长得太难看了。”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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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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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对杜小彬的观感和那位省医大的男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李然肯对女孩子赔小心。
  当下,他对她说:“杜小彬,你的眼睛很漂亮。”
  杜小彬笑了,表情轻松了许多:“我的鼻子太塌了,要垫高点,我打听过了,在省城的整容所做,专家做,也
  不到一千块钱,我挣的钱足够了。”
  她倒是不忌讳,一再提到她挣的钱。李然开始认同小宗那句评价了: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
  “李然,明天你有空陪我到整容所去一趟吗?”
  李然可不想担这个责任,万一做砸了怎么办?
  “江城的整容所做得好吗?脸上的事儿可是大事,你还是慎重点儿,过一段去上海做吧,等你宗老师回来我们
  再一块儿商量商量。”
  他话语里的关切让杜小彬的眼泪一下子漫出了眼角,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如果真要对她好,又为什么不早一
  点出现?
  李然看到杜小彬突然沉默地转过头去,心里也有一点明白了。
  到了晚上,杜小彬还没有走的意思,李然只好把她安排到李越的宿舍挤了一夜。他告诉李越,杜小彬是他的表
  妹。李越抬抬眉毛,没说什么。
  第二天,杜小彬不仅没有走,还在李越的宿舍里用电炉做了顿丰盛的饭菜,包括鱼丸子和蛋饺。李然给她整得
  欲语还休,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理她就完了;可这个杜小彬,因为有那样的经历,他要是流露出一点儿
  嫌弃的意思,不是毁人家吗?
  据说耶稣试图以他的死挽救人类的精神,如果一个人的死亡真的可以挽救整个人类的精神,愿意去死的应该不
  在少数。
  不用怀疑,圣徒们都是怀着至大的满足死去的。
  周蒙找到李然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敲门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就要见到他了。
  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子。
  周蒙首先疑惑是不是敲错了门:“我找李然,他住这儿吗?”
  “是呀,请进。”
  两个女孩相互打量着,杜小彬先开了口:“你是周蒙吧?”
  周蒙惊讶地点头,这女孩认识自己,难道是李然跟她说的?
  她不认识杜小彬,杜小彬可认识她,周蒙,90中文的一枝花,眼睛长在额角顶,从不接受同校男生的约会。
  杜小彬像主人一样:“你坐呀,我叫杜小彬,李然跟我说起过你。”
  周蒙迟疑地说:“哦,那你是……”
  杜小彬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照片一边说:“他跟别人讲,我是他表妹。”
  周蒙瞥了一眼照片,都是杜小彬。她不禁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绝对,绝对没有自己漂亮,为什么?
  杜小彬回过头来邀请她:“来,看看李然给我拍的照片,他一会儿就回来。”
  周蒙慌张地向后退:“不了,我还有点儿事。”
  冲出门的时候周蒙跟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她以为是李然,不是的。
  李然从食堂打好饭回来,张讯在走廊里迎上他劈头就说:
  “刚才你那个小朋友来了。”
  “蒙蒙?人呢?”
  “我进宿舍的时候她刚好出来。”
  “你怎么不拦住她?”
  张讯沉着脸严肃地说:“我看她神色不太对。”指指里面,“也不知道你这位表妹都跟她说什么了。”
  李然甩下饭盒:“她下午走,票我已经给她买好了,到时候你帮我送她去长途汽车站。”
  张讯说:“那没问题。”他看李然拔腿就走取笑道:“怎么,不跟你表妹打声招呼啊?”
  当李然去周蒙家找她的时候,周蒙在师大南门正跟袁兵碰头。
  “咱们上回龙山玩,好不好?”周蒙兴致勃勃地提议。
  袁兵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北京还没玩够?”
  “我想坐那儿的过山车,不是说在华东五省最大吗?”
  “那我可不敢带你去。”袁兵摇头,“你会吐的。”
  “不会的,我在北京坐了都没吐,挺过瘾的。”周蒙撒谎。
  “求求你,袁兵。”周蒙又说。
  袁兵经不住她求他。
  周蒙一觉醒来,头脑异常清醒,这就是所谓失恋的感觉吧,空旷而荒凉。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候,天完全黑了。
  在黑暗里想起跟李然曾经有过的亲吻和拥抱,周蒙缩起身子抱紧胳膊,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想洗个澡再睡一觉,希望再次醒来可以淡忘一切。
  然后她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是袁兵家。
  在回龙山,还没有从过山车上下来她就吐了。
  周蒙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小客厅里只一盏台灯落寞地亮着。
  袁兵本来靠在沙发上,听到脚步直起身来:“你醒了?”
  当时不在意,以后,回想起来,才觉得那场景有一点温馨,年轻的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宽阔的胸膛似乎可以
  容纳一切。
  “几点了?”
  “九点多。”
  “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袁兵走到她面前又问,“要不要洗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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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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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她领到卫生间,里面已经摆好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
  周蒙坐在袁兵身后,戴上头盔轻轻扶着他的腰。
  袁兵平常跟她在一起蛮多话的,可是今晚,他沉默得异样。
  摩托车一开起来,夜风拂面,清凉而痛快。周蒙真想这样在城里多兜几圈,但是,她也没有出声。
  很快就到精仪所了,袁兵在周蒙家楼旁的马路上停下。周蒙把头盔递回给他的时候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了
  一句:“明天上午我来看你。”
  周蒙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站得近才感到袁兵是这样高大。他的身影突然向她袭来,周蒙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
  袁兵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周蒙不由得后退一步,袁兵也已回到车上,马达一直没有停,他的脚轻轻一踩,整个人和车子箭一样地冲了出
  去。
  周蒙抚着脸颊转过身,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楼前那棵玉兰树下有一点红光,再走两步她看清了,那是烟头的
  光亮。
  上一次,李然在这棵树旁等她的时候是清晨,她看到他像看到神一样喜悦。这一次,是夜晚,她看到他,只觉
  得头又痛了。
  他拦住她的时候周蒙垂着眼皮看也不要看他。
  “我累了。”
  李然这一刻并不比她好受。他找了她一个下午,精仪所,师大,还有城里大大小小的电影院。从晚上八点钟他
  就站在这里等她,等来的,却是她跟另一个男孩子,亲吻。
  “他是谁?你原来的男朋友?”李然恼火地问,看她不吭声又逼了一句,“是你另一个男朋友吧?”
  “是又怎么样?至少他对我更好。”她说着低着头拼命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怎样也不肯放。两个人都有点急了
  ,李然冲口而出:
  “你不是说你没有过男朋友吗?你不是什么都是第一次吗……”
  他没有说下去。
  她抬起头,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李然真想收回他刚说的蠢话,如果可以收回。
  他的嘴唇一碰到她的,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蒙蒙,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里有多急。”
  连周蒙自己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打定主意不要再理他的,现在,还没有吵起来他也没有道歉,她倒又跟他
  和好了。
  而且,听李然讲,错的还是她而不是他呢。
  “不管有什么事,你跑开也不能解决问题,至少要等我回来跟你讲清楚。告诉我,杜小彬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
  “也没什么,我看到你给她拍的照片了。”
  “就为了几张照片?我是冲小宗的面子,蒙蒙,你在学校从没见过杜小彬吗?她也是你们师大中文系的,比你
  低一级。”
  “那她说,你跟别人说她是你表妹。”
  “开玩笑的。”
  “可是,听她的口气跟你关系挺不一般的。”
  李然理直气壮地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给小宗打电话,你自己问他好了。”
  面对他,她又不能相信他不爱她,不是只爱她一个。
  一个多月不见,她好像长大了一点似的,额前的碎发长长了,捋到了耳后。有一次,电话里,她跟他说要留长
  头发,可是又不耐烦,因为她的头发长得特别慢。
  “蒙蒙,”他揽过她的细腰含糊地问,“想我吗?”
  “不,不想。”她说得言不由衷。
  这一次,他吻她的时候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蒙一进家门,她妈首先质问她:
  “周蒙,你又去哪儿了?你那个高中同学叫袁兵的,刚刚打电话来,说半小时前就把你送回来了。”顿一下,
  她明白了,“是和李然在一起?”
  周蒙一头走进卫生间:“妈,求求你,别问了,让我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说,啊?”
  她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方德明女士严肃地告诫女儿:“女孩子,轻浮最要不得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你
  让李然找了你一下午,他会怎么想?”
  周蒙不高兴地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看她妈妈真沉下脸了又解释道,“哎呀,我跟袁兵没什么的,就
  一个同学聚会。”
  周蒙洗澡的时候听见袁兵又打电话过来了,她妈妈说周蒙已经到家了,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方德明女士去所里上班了,周蒙一个人吃早饭,昨天她一天没吃东西,所以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多
  、格外香甜。
  吃完了正在洗碗,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李然。
  周蒙本来是没什么了,一看见他却又委屈了,想起他昨晚的那句话,好像还是她骗他了,在他面前装纯。他自
  己呢,从刘漪到杜小彬,她又说什么了?
  李然看她眼圈说红就红了,哄她:“好了好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她摔开他的手,到卫生间洗脸。李然跟过去,趁她弯腰的工夫把一副玉石项链挂在了她的颈子上。这副玉石项
  链造型别致,不是圆珠子而是一串菱形的玉片,深绿色的低品级玉,学名绿松石,李然这个月拿到工资才买下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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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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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昨晚,他兜里一直揣着,两个人一争执就忘在脑后了。
  他没选错,只是蒙蒙戴上这条项链未免太美了点,项链过分强调了她美好的胸部。
  “喜欢吗?”
  她总算点点头,问:“你今天不上班?”
  “请假了。”
  说到请假周蒙又想起来了:“你前两天也请假了吧?我打电话想让你接站都找不到。”
  李然不讲话。周蒙心说,杜小彬要跟李然没点儿什么,口气怎么会那么放肆,越想越不服气,钉了他一句:
  “你请假是去陪杜小彬了?”
  她这么紧逼不放,李然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家电话呢?”
  周蒙指指墙角,问:“你给谁打呀?”
  “小宗。”李然没好气。
  周蒙走过去,把电话线给拔了。
  李然火了,把电话啪地一挂:“你不是信不过我吗?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解释?”
  还没人对她这么凶过,周蒙脸上挂不住又不知该怎样反驳他,她侧过脸低下头。
  看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珠子似的,碰碎在红漆的木地板上,李然又后悔不该对她那么大声。他走过去抱她
  亲她,没头没脑地给她擦眼泪。
  周蒙更觉得委屈:“你就不能让着我啊,你还比我大五岁呢。”
  李然一想,也是,以前,不管是比自己大的罗慧还是岁数差不多的刘漪,他脾气都好着呢,跟蒙蒙,他怎么就
  控制不住?她一提杜小彬他怎么就那么烦?
  这里正闹着,又有人敲门了。周蒙紧张起来,她推李然:
  “别是我妈回来了,你去开门,我去洗把脸。”
  李然打开门,是个男孩,确切点儿,是个捧着红玫瑰的男孩。
  李然是明白的,袁兵可还一头雾水地糊涂着。
  周蒙洗好脸走过来问:“李然,谁呀?”
  李然侧身一让,周蒙先看到花再看到人,脸一下子红了。
  这一下,袁兵也明白了。一明白,他的脸比她红得还厉害。到底年轻,不知道怎样下台,把花往地上一扔,嘴
  里支吾着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转过身就往楼下跑,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的。
  周蒙跑到阳台上,看到袁兵在发动车子,不知怎么搞的,车子老也发动不起来。她正替他着急,他双脚猛地往
  前一踹,摩托车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看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李然不是没有醋意的,不过,赢都赢了,多说一句都嫌小气。
  下午,两个人出去逛街。
  经过一家花店,李然拉着周蒙进去,他跟卖花的小姐说:
  “红玫瑰,两打。”
  周蒙在一边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更中意康乃馨。”
  卖花的小姐看着李然笑,先不去拿花。
  李然只好转过头问:“康乃馨,你要什么颜色的?”
  周蒙笑了:“黄色的。”
  从花店出来李然问:
  “你不喜欢红玫瑰?”
  “玫瑰,就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一个上午。可是康乃馨插在瓶里一周都不会谢。”
  没有女孩子希望她的爱情,只开一个上午。
  不过一个商场逛下来周蒙就走不动了。
  “回家吧,我累了。”
  “去我宿舍,好不好?”李然抚着她的嫩脸,“多陪我一会儿。”
  李然有一种感觉,蒙蒙从北京回来以后,不像原先那样对他依恋了。
  其实周蒙只是心跳正常了。
  在报社食堂,他们碰上了李越和张讯。
  张讯招呼他们一块儿坐下来吃,很自然地对周蒙说:“来,尝尝,咱报社食堂别的一般,就包子做得特棒,一
  出笼都抢,李然没给你抢着吧?”
  周蒙没作声——他们报社的人怎么都自来熟?她没有意识到,昨天她正是和这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李然代她回答:“她不吃包子。”
  “那她吃什么?我去买。”李越掏出钱包。
  周蒙不好意思了,说:“我吃稀饭就行。”
  “减肥呀?”李越亲热地搂过她,“跟李然谈恋爱还不把你谈瘦了?”
  李然笑着回嘴:“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国氏。”
  李越没理他,径自对周蒙说:“你发现没有?李然特会转移话题,好像武林高手,很难刺中他的要害。”
  周蒙使劲儿点头。
  李越可得意了:“蒙蒙,你要不要听听我对李然同志的独家报道?”
  周蒙点头,笑。
  “来来来,我也想听你说说你们那位校花呢。”
  李越一拉就把周蒙拉到靠门口的一个桌子边,周蒙只来得及回头看李然一眼。
  这边张讯连拍李然肩膀:“放心,李越不会真给你下药的,你俩不是论哥们儿吗?”
  “昨晚的围棋你看了吗?老聂到底赢了没有?”李然问张讯。在转移话题方面,李然确是高手。
  等两个女孩子回来,李然张讯这儿已经围了一拨围棋迷,热烈讨论聂卫平对藤泽秀行那盘必赢却下输的棋。张
  讯本人是业余四段,在报社里头段位最高。
  李越看李然站起来,冲他眨眨眼,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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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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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你嘴唇怎么破了?”
  李然笑而不语。
  回家的路上,周蒙一直问李然。
  ——“张讯是在追李越姐姐吧?”
  “是啊,你觉得他俩有戏吗?”
  “我觉得,”周蒙转过头看着他,“李越姐姐更喜欢你。”
  李然只是简单地回答她:“蒙蒙,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人人都要来跟她抢。”
  “你就是最好的。”
  “那是因为你爱我。”
  “你呢?”
  李然看着她,越说越慢:“有一种情形是,当你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容不下别的人了。”
  这样的话自然会令女孩子心跳,薄暮中,她的身体自然地倾向了他,像一朵打开的花渴望着拥抱和抚摩。
  对于身体的认识,周蒙一向认为,腰部往下都是不洁的,所以,当李然的手来到腰以下的部位,她躲闪了。
  李然在她耳边问得轻极了:“怎么了?”她不回答,他索性把她抱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嘴唇移到了她的
  胸前,隔着丝薄柔软的裙料,隔着布制的胸衣,感觉那是小巧的,柔软中有一点点硬。她现在要是动一下他都
  可能会控制不住地拉低她的裙子,她一直没有动,不是镇定而是屏住呼吸的紧张,紧张得让他很快放开了嘴唇
  。
  可她又很喜欢他这样抱着她,当她松弛下来的时候,她的嘴唇寻找着他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感觉真甜
  。
  “蒙蒙,嫁给我吧。”他说得无奈而动听。
  “那,你会不会跟我厉害?”
  “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跟你厉害了?”
  “你今天早上就跟我厉害了,还摔电话呢。”
  他亲她的嘴唇,脖子,软软的小耳垂,她已经远远不只是让他心动。
  “蒙蒙,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真的要娶我?我不喜欢做家务呀。”她离他远一点,幸福得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李然娶老婆就是为了让她做家务吗?家务请人做好了。”李然答得很轻松。
  “可是我想做绝代佳人。”她看他不懂,搂着他的脖子解释道,“就是不生小孩儿,断子绝孙的佳人。”
  这个,李然一点儿不担心,蒙蒙现在是岁数小,女孩子年纪大了自然会想做母亲,到时候即使他不想要,她还
  想要呢。
  当下,他策略地说:“我无所谓呀,如果到时候你要生,我也不反对。”
  “我才不要呢,生孩子会破坏体形,还会长雀斑。”她说着又担心起来,“可是人家都讲,男人年轻的时候是
  无所谓,到了中年就会想要孩子的,到时候你又要,我怎么办?”
  她都在想什么呢?展望婚后的第十年?李然无法理解女人,浪漫又实际的女人。
  当男人提到结婚有两种可能:开始性关系,或者,巩固性关系。他也许是真诚的,也许也想到了应该担负的责
  任,但是,情欲总会以绝对优势压倒一切。就说李然,他这会儿哪有心思考虑婚姻生活是怎么档子事啊?当他
  说:嫁给我吧。潜台词是:给我吧。
  当晚,李然躺在床上想,非要他等两年不仅不可能,也不太人道。倒不是处心积虑地非要做那事,可是,放着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身边……
  很难说没有经验容易把持,还是有经验容易把持。
  没有经验会因为好奇而不顾一切,也可能由于恐惧羞涩轻易放弃。有经验呢,食髓知味怎么肯轻易罢手?可是
  ,一定会比较有耐心。
  李然当然知道女人也是有欲望的,即使是处女。从经验出发,李然不认为性构成对女人的冒犯,正相反,她要
  看上你了,你不碰她,才是对她最大的冒犯呢。
  不过有性经验并不代表就有丰富的恋爱经验,即使是和刘漪。也许正因为她对他纯洁的爱埋藏得太久了,结果
  一上来就瓜熟蒂落演变成赤裸的性。像现在这样跟蒙蒙捉迷藏似的谈恋爱,重在一个“谈”字,李然当作心灵
  的最大享受,也不失为一种新鲜的刺激。
  心灵的享受?对周蒙来说,如今刺激得她坐立不安的可不是灵魂而是肉体。
  她喜欢李然抱着她,也喜欢身体接触,她只是不喜欢他过分地碰她,尤其是腰部以下,感觉多么猥亵。
  你很难说少女是假正经呢还是不懂事,多少都有一点。
  杜小彬回到临江县后很快给李然来了一封信,确切地讲,是一个便条,附在她写的一篇散文后面。便条措辞委
  婉,希望在写作方面得到省报社编辑老师的指正。李然看看文章标题——《洪水之后》,心想这杜小彬还挺跟
  得上形势,只要她不跟自己这儿找麻烦,那就一切好说。
  李然把稿子转给了跟副刊编辑厮熟的李越。李越问他:
  “字儿写得还挺棒,像男孩的字,她真是你表妹吗?真是,我就能想法儿给她发了。”
  李然说:“那就算真是吧,发了我请你吃饭。”
  李越撇嘴:“你到底欠人家什么情啊?这么前后奔忙。”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3-17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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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场如战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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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想想,还是栽小宗头上得了:“不是我欠她情,是小宗欠她情。”
  李越“哦”一声:“是小宗,我说你也不会那么没眼光嘛。还什么表妹,土不土呀?”
  不几天,杜小彬的文章还真发出来了。
  在收到杜小彬信的同时,李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杜小彬的照片,他给她照的照片,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杜小彬看起来眉清目秀,短发,素色连衣裙,好像50年代的女大学生,连那土劲儿拘谨劲儿都像。李
  然只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领略过她眼神里的风尘况味,当然,像小宗说的,杜小彬还是个雏儿。可是李然端详
  着那双弯弯的清水眼,不相信找不出一丝痕迹来,如果真说有的话,那就是她眼里的戒备。
  李然当然不糊涂,这张照片是杜小彬遗漏的,还是她特意留给他的?除了照片,杜小彬留给他的还有余香,是
  那瓶著名的香奈尔5号吧。
  她在的时候他可没闻到,光琢磨怎么对付她了。
  很少有人让李然紧张,杜小彬让他紧张。
  李然分析,杜小彬对他要没那份心思的话,蒙蒙也不至于跟他闹,对这种事,女孩子总是超敏感。
  回想在临江县,杜小彬隔着玻璃窗盯他的目光,李然心有余悸。作为一个女孩子,杜小彬性格偏激行为乖戾,
  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不,杜小彬绝不可爱,她可怕。
  这样一个古怪可怕的女孩,对李然来讲也是新品种,他可以不承认,但杜小彬是有那么一股——危险的吸引力
  。
  思量了几个来回,李然还是给杜小彬挂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又矛盾地希望杜小彬最好还是不在,他失望
  了,她在。
  杜小彬的声音里都可以听出喜悦。她一高兴说话就快,南方口音也比较重。不像蒙蒙,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
  ,有着北京人特有的懒散和傲慢。
  李然让杜小彬以后把稿子直接寄给副刊的刘恕编辑,杜小彬说:
  “我还是想寄给你,麻烦吗?”
  李然只好说不麻烦。杜小彬停了好一会儿,李然都以为她挂电话了,她又说,她说得很慢:“我看到你女朋友
  了,是你女朋友吧?周蒙。”
  李然说是啊她那天刚从北京回来。
  李然不知道他这句话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已经让杜小彬恨周蒙,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听说,她是北京人?”
  杜小彬这个“她”字让李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噢,你是说蒙蒙,她父亲在北京工作。”
  杜小彬接着又问李然在西藏有没有朋友。
  李然说没有,你有什么事吗?
  杜小彬说没什么我过一段想去西藏看看。
  不等李然答话,杜小彬接着说谢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李然礼貌地说不用谢。然后,两个人都挂断了。
  小宗在开学前回到了师大。
  他承认告诉过杜小彬李然明年援藏的事儿。李然非常不悦,责备道:你跟她说我的事干吗?小宗叹道:唉,她
  老问你嘛,我哪能想到现如今的女孩儿这么有心眼呢?不过,你也不一定去吧?你不是到底跟周蒙谈上了吗?
  李然说:就因为谈上了,要我一天到晚守着她又不能碰她,不是更受罪吗?我正好去两年,等我回来她也毕业
  了。小宗说:那也是,在一块儿太容易犯错误。周蒙父母都是教授吧?家里是不是管得特严?李然笑:她妈妈这
  学期都不让她在学校住了,晚上回家不能超过十一点,婚前不得发生性关系,这叫“约法三章”。小宗乐了:
  老太太跟我媳妇她妈当年一样狠,要不我怎么一毕业就猴急着结婚呢。
  李然跟小宗取得了一致性意见:首先,李然要撤,不能为挽救一失足女青年,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其次,小
  宗立刻去临江县探望失足女青年杜小彬,把握其最新思想动向,打消其去西藏的愚蠢念头。最后,得给杜小彬
  介绍个男朋友。
  小宗指手画脚,恨不得摇上一把鹅毛羽扇:“治病断根,给她找个主儿从了良,以后,就没咱哥儿俩的烦心事
  儿了。”
  李然担心道:“临江县那些人她能看得上吗?你还是说服她回来复学吧,省城选择机会大点。”
  小宗大不以为然:“杜小彬自己不也是从小县城出来的嘛,你让她回省城,她一天到晚去找你,你受得了吗?
  要不你就救人救到底,跟她好了算了。舍己救人嘛,就得把自己给舍出去。”
  李然让小宗别扯淡,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小宗说就算你现在没有周蒙你也不会要杜小彬吧?李然问那你会要?
  小宗挠挠后脑勺: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得允许年轻人犯错误。不是说,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
  谅的。
  这句话,后来,对李然是有影响的。
  李然还记得自己当时笑着说:“这都是刘漪,给咱俩找这么多麻烦。”
  刘漪,他负了她,而她,也不是有心的,却以另一种方式让他付出了代价。
  周蒙的二十四枝康乃馨依然盛开着,盛开的,还有她的爱情。


***************
*第二部分
***************

  杜小彬为什么人在拉萨却拖了半年才向李然发动总进攻?不仅为了她要有个准备期,也不仅为了她要吊吊李然的胃口,这半年,也是王勃追她追得最紧的半年。半年里王勃从北京两到拉萨,每次来回要坐一个星期的火车。还用再往下讲吗?能克服这样辛苦的旅程追到拉萨来,光靠精神恋爱是不够的。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发表于 2008-3-19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发的这个不如电视好看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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