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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论坛里的饮食男女们 作者 东大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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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9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东大教父 发表于 2003年10月29日
你有兴趣读完的话,那说明你足够无聊了,发在此处给探讨爱情的人们瞻仰。
  
两个完全的陌生人,只看几眼,说几句客套话,就开始疯狂的做爱。而且并非初经人道,都是曾经沧海的过来人。就是这一点笼罩了《巴黎最后的探戈》整部影片,对我的打击也最大。
  这样的场景在今天充斥“身体写作”的当下,并非罕见。但疯狂性爱背后的实质已全然不同。今天的类似写作或镜头,最多只能对五十岁以上的人构成某种打击。但贝托卢奇一点花俏都没有的镜头,以及男主角白兰度与整部电影相匹配的一种沉默的品质,却使得性欲的爆发越发具有颠覆的力量。有人说这部电影与欧美60年代左翼文化运动和颠覆性的学生造反风潮有关。在价值的破灭世界当中,性的疯狂显然占据了更加显要的地位。我的感觉,性欲在这部片子中,尤其是对于保罗而言,并不是第一位的推动力。也就是说,在性欲的背后,还有比弗洛伊德可以揭示出来的力量藏得更隐蔽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使一个绝望中的中年男子保罗,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只看几眼,说几句客套话,就开始疯狂的做爱。
  
  曾经很服膺弗洛姆的一句话,话说:爱是一种对人事的态度,如果有人说他爱你,但不爱其他人和这个世界,则他的所谓爱乃是虚假的。
  有点把爱宗教化,但看这部电影后,又看波兰斯基的《苦月亮》。就有些不敢信了。
  如果说弗洛伊德可以揭示出来的力量并不能令人满意,那么自称是站在马克思和弗洛伊德之间的弗洛姆又如何?在精神分析家眼中,性恰是一种物质性的基础,精神分析的基本思路还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弗洛伊德的性决定论与马克思的经济决定论本质上是如出一辙的。所以弗洛姆在他们之间跳来跳去,横竖跳不出那座五指山。
  接下来到了马尔库塞,性爱就更加厉害,成为解决一个单向度社会的革命性力量。我们对于性爱的迷恋,本是借以企图进入一个绝对隐私的个人空间和远离公共权力的私家花园。但思想家们越是思考深入,越是把性当成了公共物品。我们的真正的欲望在被升华的同时,似乎也惨遭阉割。
  
  在大师们的思考与电影中的疯狂爱情面前,我们自己和朋友们的爱情就难免有些拿不出手。以我的爱情经验而言,我在恋爱中所有带着形而上光辉的幸福感及其深度,所有闪光的片段,至少有一小半来自于对大师们的阅读和对电影的旁观。所以我比较相信爱情体验与文化程度的高下有绝对的关联。还是以弗洛伊德的理论解释,我们自以为的爱情其实来自于一种程度不一的“移情”作用。一个小女孩看了《流星花园》后,要爱上隔壁班上的男生简直就是轻易而举的事。
  记得少年时有人用牛皮纸包着一本瓦西列夫的《情爱论》借给我看。作者在这本书中用唯物主义的立场否定了拿破仑关于“爱情是一种魔鬼的力量”的谬论,他用无神论打破了高尚爱情与宗教信仰相关的神话,并无情揭批了马尔库塞的爱欲解放论。他指出,苏维埃人的爱情产生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内战的烽火之中,产生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之中,并“经受住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考验”。但这种真正的爱情还不完善,共产主义制度下的爱情是什么呢?其本质应当是男女之间的“自由的同志关系”。
  真是笑死人了。且在《巴黎最后的探戈》和《苦月亮》这样的电影面前就显得毫无解释力。
  但苏联的文学和影片,包括这本情爱论,在我们革命的禁欲时代还是可以让人如饥似渴的。它至少还有亲吻、还有肉欲,甚至还有裸体。欧洲人毕竟就是欧洲人,就算在共产主义治下,胆子也比我们壮大些。如果比照电影里的爱情,给共产主义国家实行分级制,苏联就是顶级共产主义。我们算是限制级,老电影《英雄虎胆》里侦察英雄和女特务阿兰还要跳伦巴和接吻。只不过按照官方的标准解释,侦察英雄在搂着阿兰跳舞时神情痛苦,只想起了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乡亲。古巴和朝鲜我就不太清楚,也许更干净吧。
  
  我看《苦月亮》的年龄,比看《本能》更早。大学的某个时期,我们在校外的镭射厅外面排着队,等着看莎朗斯通的《本能》。看着散场出来的校友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气大如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想象。考虑到我那时尚无性生活的体验,我要感谢这部电影在90年代初的如期而至。但《苦月亮》就不一样了,在一艘轮船上,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讲述自己如此病态并且极度张扬的性爱。到最后毁灭性的结局,迄今为此也还微微超过我的理解力。我看这部电影的时机的确不太合适,我的性爱观尚且受到各种意识形态对幼稚工业的保护。除了上面提及的几个人物,还有革命领袖恩格斯。
  恩格斯的《私有制、家庭和国家的起源》,和马克思一样言必称摩尔根。因为杂婚共产的原始社会,给予了他们对于未来乌托邦的无限想象空间。不过,恩格斯的书,就算这一部让人亲善。他对于个人性爱的信仰,他关于性生活超越国家管辖范围的思想,都是以后的革命政权听不进去的。在一个意识形态大一统的全能政权下,有什么是可以超越国家管辖的呢?马克思主义的伊甸园没有给公私领域划出清晰的道来,没有为私有财产权留下尊贵的空间,那么恩格斯一时心血来潮的话就只能当作玩票而已。连你的生殖器都是国有资产,是公有制的实现形式。你又怎么能够只看几眼,说几句客套话,就和一个陌生人开始疯狂的做爱呢?你又怎么能够离开超越于一切人之上的那个共同目标,而将某种马尔库塞式的信念夹杂在儿女私情里?
  
  与《巴黎最后的探戈》不同,在保罗的绝望中,就像在《英雄虎胆》里侦察英雄的革命信仰里一样,他们的爱情都被放入了太多的价值。尽管这些价值种种大异其趣。但在《苦月亮》里,每一个角色的生殖器都退回去了,终于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摒除了一切意识形态和伦常的禁忌。那样疯狂而无羁的性爱,也许我们内心难免会有些偶然的念头,但看完那样凄惨而苦涩的结局,却不是我们敢于担当的。
  所以还是以弗洛姆的思路看,我们大多数人为什么远离疯狂而无羁的性爱?也许并非来自于对禁忌的服从,而同样是对于对自由的一种恐惧和逃避?
  
  我说了,“两个完全的陌生人只看几眼,说几句客套话,就开始疯狂的做爱”这件事对我构成了极大的打击。所以我上述的叙述也许只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如果在保罗的内心世界(也许是在贝托卢奇的内心世界),性欲并不是最大的颠覆力,性欲不过是被那藏在背后的力量利用了,霸占了。那么我关上影碟机、打开灯光之后,也许不会感到如此的虚脱。
  背后的力量让我们来猜。孤独?信仰?甚至荒谬感?以后我看李安的电影《冰风暴》时,又想起了保罗。《冰风暴》并不着重于60年代的高歌猛进,而将关注点放在70年代初,当激进时代消退之后,对于两代人家庭与性爱的价值观造就了如何的心理冲击。人到中年的夫妇们在晚宴后玩着change partner的疯狂游戏。我们呢,我们绝大多数想也不敢想如此的场景,极少数敢作作为的下半身团体,则已轻松挣脱了一切的价值困境。
  照我的猜想,或许保罗这个人物几年前就是一个走在街头振臂高呼的学生领袖。1972年,《巴黎最后的探戈》还在拍摄当中,贝托卢奇对朋友说,自己已经“颓丧至极,几乎处于一种绝望状态”。保罗在这种绝望当中选择了性爱,贝托卢奇选择了电影。还有一些人至始不渝的选择了政治。结果呢,追着向不知名的情人要爱情的保罗被情人枪杀,他没能顺利渡过一个价值的更年期。而贝托卢奇成为一位艺术家,保罗和贝托卢奇的同学们则在三十年后纷纷成为欧洲各国的政治领袖。
  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将一种价值附加在公共领域,是比附加在私生活和爱情当中更加安全和效益较高的?保罗的故事证明了向爱情中夹杂形而上的信仰其实是一种疯狂的举动,而《苦月亮》却证明了一切形而上的价值从爱情中去掉之后,同样只剩下了无端的疯狂。而最后的结局也同,主人公都死于情人的枪火。这一点有些让我不好评判爱情和关于爱情的理论。也许拿破仑才是对的,爱情果然就是“一种魔鬼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两个完全的陌生人,只看几眼,说几句客套话,就开始疯狂的做爱?千万不要说只是性欲。因为我不相信。所谓打击就来自这里,而我有点不敢承受这种说法的打击。
  如果仅仅在于性欲,高潮之后的保罗又怎么会那么抑郁,如此忧伤?
  尽管马尔库塞再三强调不能将“性欲”等同于他说的“爱欲”,但我猜想,《冰风暴》里面的那对夫妇,以及假如可以活过来的保罗,恐怕都要将这个M的《爱欲与文明》撕得粉碎。并对60年代另外两个M(其中一个是毛泽东)恐怕也要怨恨交织。因为那些高歌猛进的理论,是如此深入的影响了他们的爱情,就像专家的建议如此深入的影响着我们今天的性生活。
  
  自由放任还是干预?一不留神,我把这句话居然也能用到性爱上来。

[ 本帖最后由 舍得 于 2008-5-29 22:45 编辑 ]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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