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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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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1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惹火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都市红男绿女之间阴谋与爱情的故事。
一条神秘的短信,一串离奇的死亡,
终于,天相公司的美女职员唐沁甜隐秘的幸福生活被打破了。
某天晚上,一条匿名短消息:“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发到即将与她结婚的准老公夏予非的手机里。城府很深的夏暗自生疑,温柔可人的准老婆难道真对不起自己么?他并不知道,早在他认识唐之前,她上司留美博士陈优就闯入了她的生活,陈优象所有成功人士一样充满魅力又风流成性。夏予的内心极度失衡,但是仍然不动声色,他决定要狠狠惩罚未婚妻的不忠。
与此同时,唐沁甜也暗暗查找发短消息的人。唐沁甜最终将怀疑锁定为杜蔻。
杜蔻是另一个深爱陈优的女人。同样地因为爱着这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男人而绝望,唐沁甜认为一切都是杜蔻操纵的结果,想要警告杜蔻不要再跟踪她,却被告知杜蔻已经死亡一个星期。
杜蔻到底是死于自杀,还是死于他人之手,从头到尾跟踪唐沁甜的幕后操作手到底是谁?这是一个需要带着脑子去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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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集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唐沁甜穿着睡衣,头发盘在头顶,脸颊周围的碎发全被一点一点很仔细地夹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按着精密的程序一层层往脸上涂眼霜、毛孔收缩水、爽肤水和晚霜。那是她每天的必修功课。
  “这些天睡得晚,今天有人说我脸色好差。”
  夏予非靠着床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看他的军事论坛,头也不抬。
  唐沁甜朝镜子又使劲照了照,对里面的人很是满意,转过脸去看夏予非没动静,爬到床上去,把脸凑近他:“喂,我的脸色这两天是不是不太好?”
  又来了!恭维是女人另一套需要天天使用的化妆品。夏予非只得从电脑上移开视线,装作很认真地看看沁甜的脸:
  “脸色倒不差。就是脸型太差。”
  “要死了!”沁甜尖叫一声扬起右手,被夏予非眼疾手快扣住手腕:
  “我跟你说过,玩归玩,打男人不能打脸。”
  “那你趴过来,我打屁股。”
  “别闹了,你先睡。”予非说,“我还有事。”
  “你那也叫事!”唐沁甜不高兴地一撅嘴,一把将他的网线拽了下来,“男人就是无聊,一天到晚就看这些,什么导弹鱼雷,干点有意义的不好?”
  “那你说什么事有意义呢?”
  网线被拔了,予非扫兴地合上电脑,脑子还沉浸上论坛上说干脆跟日本干一仗的贴子里。
  “咱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
  “你说,我把头发染了好不好?”沁甜把一缕头发拉到眼睛前面来,对着灯光看。
  “我早警告过你了,”夏予非马上板下脸,“我可不想跟一个黄头发女人结婚。女人一个个都有病,好好的头发搞得象草。别说我没警告你,唐沁甜同学——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黄了,什么时候你信用卡上的钱我就不替你还了。”
  “哼,不染就不染。”唐沁甜撇撇嘴,爬下床去,继续对着梳妆台做功课。
  夏予非弯腰从地板上拉起被拔下来的网线,插到电脑上重新连进论坛。
  “对了,快情人节了哦。”唐沁甜突然又回过头来。
  “我知道,”予非慢吞吞地说。
  又说“我早就开始担心了。”
  “无耻!”沁甜抓起长毛绒狗狗铺天盖地朝他砸过去,“我还以为你说‘早就开始准备了’呢!”一边打一边笑得花枝乱坠。
  “是啊,早就准备好了。”予非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让她动弹不得,“要不要开始?啊?”
  沁甜一面挣扎一边咯咯咯忍不住笑,予非的手就开始伸到她睡衣里去了。两人嘻嘻哈哈滚作一团,这时,予非的手机短信响了。是大话西游里出名的“铛铛铛铛”,这个年纪的人个个都当过大话西游迷。
  “这么晚了,”沁甜撅一撅嘴,“我赌100块,不是彩票就是天气预报。”
  予非身子还压在沁甜身上,长长地伸出胳膊去床头拿手机:“你输了100。”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是夏先生?”
  “谁呀?”予非迟疑了一下,把这两个字回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扔一边去,“100块!你是给现钞呢,还是提供服务?”
  沁甜停顿了一下的笑又咯咯咯起来,乱打乱踢一气,很快枕头被子书全飞到地板上,手提电脑也正往地上滑,夏予非一看不妙,大喊一声“FUCK”扑上去按住,不让它粉身碎骨:“我的小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你没完!”手脚麻利地关机拔电源,轻轻放到地板上。
  这时“铛铛铛铛”,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我会告诉你我看到的一切,前提是你相信我所说。”
  “谁呀?”夏予非拨了过去,可是响了一声,对方就按断了。再打就已经关机。
  “三更半夜,搞什么呀。”沁甜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按关机键,“你应该设自动关机,12点就不要接电话了。”
  “我的客户一半是老美,有时差的!丢了饭碗你养我吗?”夏予非围着床转了一圈捡枕头和被子。
  “你说那个人到底要说什么呢?”
  “管他呢。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咱们两继续。”
  唐沁甜没响应,直挺挺地躺着,把毛毯拉上头一直盖到头顶。
  “怎么了?没劲了?”
  “嗯。”沁甜蒙着脸哼哼一声,“扫兴。睡吧。”
  沸腾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29楼的风轻轻地把阳台上紫色的一串风铃吹得悠扬悦耳,不远处白天涌动着车流的马路被金黄色的路灯映照得金碧辉煌。
  暗黑的屋子,拉了一半的窗帘随夜风轻轻拂动。唐沁甜在床上翻了九十九个身,还是忍不住抓起予非的手机蹑手蹑脚进了卫生间。
  平时她很少动他的手机,操作不熟练,不知道怎样调到振动或静音,如果一开机短消息就来的话,一定会吵醒予非,可是直觉告诉她,一定还有第三条短消息,而且一定与她有关。
  手机开了。
  关上门坐在马桶上,手机屏幕变成彩色,但还是“正在搜寻网络”字样。沁甜想,短消息的声音一响就拉抽水,可是短消息并没有来。
  真的是我多疑了吗?也许只是他们单位的事吧?真是做贼心虚!反正都起床了,沁甜就顺便小个便,然后拿毛巾擦了把脸,又蹑手蹑脚走回房间去,把手机放回予非那边的床头柜上。
  刚躺下去,盖好被子,“铛铛铛铛”,手机响了。
  短消息。
  “谁呀?”予非嘟囔一声,眼睛睁都不睁,熟悉地伸手去台上摸到手机,打开来。
  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集、椭圆桌会议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天相公司正在召开高层管理人员会议。
  肖文静指挥漂亮的秘书小姐尹倩开了空调抽风,并声音很响地拉开所有窗户表示抗议,没人理她。
  椭圆形的会议桌,谭振业和记录人员尹倩坐在一头一尾,左边是人事部的副总周韧和科研的陈优,右边是管销售的肖文静和负责财务的黄志能,大家不自觉地把这个椭圆划成等边,尽可能地与别人拉开最大距离。谁对谁都没吸引力。
  这种阵局,总经理谭振业没法不让自己想起传说中的“乌龟席”。他一边说话一边使劲捏手上的一次性纸杯:“上海那么大的市场全给他,前期投入多,客户又集中、稳定,销售额基数大,2%的提成嫌少,我分分钟都可以找到别人来做这块,要得比他少一半都行。”没有哪次开会结束他的杯子不变成一堆废纸的。
  “李爽可是公司打江山的元老,上海地区的回款是大,他提成是高,可那也是他的成绩。他曾经一个月给客户讲了46堂课,跑了30多个县、市医院,这种记录,还有谁做到了?”
  “李爽是元老,”周韧不耐烦地打断肖文静,“可你倒指出来,现在的那些业务经理有几个不是开山元老。”
  谭振业锁着眉心继续撕着手上的纸杯。肖文静这个女人又没胸又没脑,上次开股东会时把一个百万的数字念了3遍都没念对,最后只好直接念了一串阿拉伯字母,一帮人都躲在桌子下面笑,她还自我感觉非常好,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公司里到处都是她的声音。
  “不说制度应该向老员工倾斜,但至少也不能过了河就拆桥……”肖文静气急。
  “这一个也特殊,那一个也照顾,公司立个制度象树个稻草人,鸟都对付不了。有这个时间去浪费,不如大家扎堆喝啤酒,还不用面红耳赤伤和气。”周韧才不管肖文静已经觉得坐着不能抒发自己的怒气,在他对面半站了起来。本来市场部的这些调整,根本用不着自己冲到前线去,可是最近谭振业对肖文静的厌恶越来越掩饰不住,参与这众人齐心推大墙的行动准是有益无害,何况平日里实在也积了非常多的不快。
  坐在窗子边的陈优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的电脑,听着几个人吵成一团,不耐烦地在电脑上上上下下拉动着鼠标。哪个君王坐稳位了不是先杀一批汗马功臣?公司上市就象男人一夜暴富,老的员工就是他拿不上台面的乡下老婆——还盘算着怎么夫贵妻荣呢,也不想想男人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休了她。那批老业务员学历低,素质差,个个元老自居,要得多,动得少,简直就是苹果心里的蛀虫。
  “好了,大家不要争了。”陈优合上他的电脑,“我约了科技局的领导,等一下要先走。业务人员提成的这个事,我觉得谭总的方案提得很对,要改革就不能拖泥带水,要不天相永远是从前的天相,再也迈不开了。肖总也非常有道理,肖总是女同志,感情丰富一些,这些业务人员又都是她带出来的,忽啦一下一刀切了,也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但问题要解决,这么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投票吧?”
  谭振业、周韧和黄志能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优继续往下说:“我站在肖总这边。前期我陆陆续续把所有的大区经理拜访过一次,知道很多情况,真是很感动啊!前些年,公司那么艰苦,别提办公环境差了,好多办事处只是名片上印个地址,其实办公地点就在合租屋,那么多家对手,结果就我们上了市,就我们拿到了募集资金扩大盘子,顶住了多大压力!销售额就是证明摆在那里!所以我当然是要投肖总一票的——总得有人做旗帜,总得有人做泥土,要想一碗水端平那大家都喝不了,个别地域的功臣要个别对待的嘛!黄总,周总,你们说呢?”
  谭振业没说话,几乎都有点掩饰不住嘴角的笑了。
  黄志能会意,接过话头来说:“我们知道肖总对旧部下的感情,可是公司上了市,靠制度的地方当然大过靠感情了。我理解肖总,但一个公司要想走上正轨,迟早只能制度化啊!失败公司的教育就是:高层是制度的执行者,又是制度的带头破坏者。我们现在刚上市,一举一动股东股民们都看着呢,说一就做一,要不就不说。否则以后我们再有什么举动,也很难有说服力了。”
  周韧也说:“所以,我们还是更赞成谭总一些。”
  “3比2。”谭振业把撕成一堆碎片的纸屑往旁边一推,“那就这么定了:所有大区经理一律按利润2%的提成。小尹,你把会议纪录打出来,等我们全都签字后先复印3份送到我办公室来。”
  大家都走出会场,肖文静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喊住陈优:“陈博士,你等等。”
  做清洁的工人走进来倒烟灰、扫纸屑、开排气扇。
  陈优站在矮他两个头的肖文静面前,不住地点着头附和着:“是啊,是啊,是啊……那时候是,我听说得太多了,当然……”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是一个很注意身份的人,在有比自己上一级的领导开会、谈话时,从来都记得调成振动。他将手机掏出来,把闪动着的彩屏在肖文静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您忙,我接电话先。”朝肖文静歉意地点着头,翻开手机盖快步出走大门“喂,您好您好!对呀,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件事……”一转弯就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其实根本没有电话,只是正好来了一个短信罢了,他只是懒得再跟肖文静唧唧歪歪了。
  手机屏幕上:“晚上有空吗?”
  陈优看了一眼就删掉,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继续往楼梯处走。他的办公室在24楼实验室里面,仅一层楼之隔,可是电梯单双层分开,只得从走火通道步行上下。不过对于这项运动,他倒是不反感的:这幢楼有个很漂亮的圆形观光楼梯,三面墙全由玻璃做成,正对着外面的公园,景色很不错。有时候觉得眼睛疲劳,他甚至会专门来这里站一会,做做深呼吸。他是一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
  肖文静这个傻B,估计是婴儿时期就睡扁了头。董事会上才通过高管人员可以拿净利润10%提成的决议,业务员多拿一块,他们几个口袋就各少2分,她争个屁。还晕呼呼地树个木鱼脑袋在那,以为有人要站她一边?他隐隐觉得,这不只是肖文静的又一个弱智故事,还有另一种可能。

[ 本帖最后由 爱转角 于 2008-2-1 09:42 编辑 ]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集 七盒巧克力  
车库出口。
  陈优的车才从转弯处拐出来,唐沁甜扬着一叠A4纸跑上去:“陈总!你的文件!”陈优刷了停车卡开出来,疑惑地把车靠在一边,唐沁甜跑下台阶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可她也顾不得了,继续往前跑。
  陈优摇下车窗,疑惑地看着她。
  唐沁甜手里拿着的是几张白纸。
  “你晚上有空吗?”她问,声音很低很低。
  “哦,估计不行。”脸上略有些不高兴,“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来问吧?”
  “可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唐沁甜问,声音更低,可是陈优没听见,因为窗玻璃已经摇上,车发动向前走了好几米。
  唐沁甜呆呆地站在那,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淡绿色的长裤,白色的皮凉鞋,细细高高的右跟刚跑的时候绊到台阶上让她扭伤了。
  陈优的奥迪A6挤进下班的车潮中没有了影子,站成望夫岩的唐沁甜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在疼,蹲下身去轻轻揉着脚踝。
  陈优不只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成功的男人,在唐沁甜眼里,基本是一个完美的存在。这完美让她发了疯。虽然她知道他具有一切完美男人所具有的已婚。
  第一次见他是在公司。
  谭振业领着他走进来,让大家都到会议室聚一聚,介绍一下新来的陈博士。沁甜正在做一份表,怕放下来思路又断了要重来,磨磨蹭蹭把表弄完最后一个进去,里面留美归国的博士已演讲完毕,一遍掌声,沁甜一看坐首位穿西装打领带的陈优,就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老板那么好看,怪不得刚刚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哗成一团。
  过了几天,周末,唐沁甜在家睡觉时接到陈优的电话。他想要一个文件,找到了谭振业。谭振业让他找唐沁甜。唐沁甜不喜欢下班之余还有工作电话,但听对方说自己是那个新来的帅老总,不高兴少了几分,可是,“我住在棠下呢,坐公交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你这文件要得急吗?”
  陈优在那边很客气地说:“要不我过来接你吧?我今天一定要拿到。实在是打扰你了。”
  其实他不用客气你也得去,所以这份客气算是奖金了。唐沁甜赶忙起床收拾,穿好衣服下楼没等多久,陈优的车就开来了。
  车里放着一首很老但很清澈好听的甜歌,是周璇的《四季歌》:“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前绣鸳鸯”。陈优穿得很随便,短裤和圆领T恤,估计是刚从外面打球回来,因为车内开得很低的空调还是压不住他的汗味。唐沁甜深深吸了一口这汗味,突然觉得心动神怡。他说话的时候她借故扭过头去,看他那么漂亮的鼻子,那么漂亮的双眼皮,那么漂亮的侧面轮廓。一个男人有必要长得这么好看吗?
  “唐小姐,平常周末做什么呢?”
  “刚您打电话的时候在睡觉。”唐沁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能睡得着真是好啊!说明年轻啊。”陈优笑了起来,“我象你这个年纪,周末常睡到下午两点。”
  “现在睡不着了?”
  “是啊,现在手机闹钟功能基本用不上了,天一亮马上就醒,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太多事了!老了,老了。”
  “您这么年轻还说老啊?刚才您说‘象你这个年纪’,您难道比我大很多吗?”
  “当然是老了。”陈优大笑起来,用右手使劲拍打方向盘,“人家说,衰老的三个症状是想钱、怕死、睡不着。我样样都有啊。”
  唐沁甜也不禁笑了起来。又忍不住问:“老是说老啊老的,您是哪年的?”
  “72。比你大多了吧?”
  “我79的,前几天——4月17,刚满21。”
  “哦,你是4月17出生?”陈优满有兴趣地回过脸来看唐沁甜,打量了她半天,“我听说这天出生的人特别聪明。”
  唐沁甜眼睛一亮:“真的吗?”马上又意识到他在哄自己开心,笑了笑,“你是不是听到女人说生日都要说这句?”
  “果然就是聪明!”陈优说,“这都能猜到!”
  两个人开心地在车内大笑。想不到这个陈总人长得好看,有学识有地位,还风趣!唐沁甜心里一阵甜意:不知道他老婆是谁——多幸运的女人啊!
  “不过我说4月17出生的人聪明倒是真心话,”陈优笑完了,又说,“因为我也是这天生日。”
  “真的?”唐沁甜惊喜地喊一声,“不信!拿出身份证来看。”
  “我还没办身份证。过几天给你看护照。正好比你大七岁。”陈优说,“今天一早把你叫醒,打扰美梦,可怎么补偿你呢?”
  “真要补偿啊?那就买盒巧克力吧?”
  到了公司,她上去找文件,他在楼下等着。
  唐沁甜浑身上下全都是劲,象刚充满了电,飞快地上楼,找到文件按他要求复印、装订。
  再下楼的时候,她刚才坐的座椅上多了一个袋子,满满一袋精致包装的巧克力。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陈优说,“只好一个牌子买了一盒。”
  一共七盒。
  
  唐沁甜的故事就是从这七盒巧克力开始的。
  如果对陈优来说唐沁甜也是一个故事的话,序幕并不是在这一刻。讨好女人只是他的一个习惯罢了。在那一夜之前,他肯定是没有在她身上有停留过多的目光和心思的。
  他是她生命的主题曲。可是对他来说,她只是他路过商店橱窗时传出来一句还算好听的旋律,走过了也就过了。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集  生鱼片式的女人
路边的灯亮了起来,夜色越来越浓了。
  沁甜背着长长背带的包,慢慢地走到一家米粉店。
  这种便利店中午兴隆,让谁看了都有改行从事快餐业的欲望,晚上就没人了。
  多数人还是有家可归的。
  沁甜叫了卤蛋牛肉面,很快就到号了,端着满满的面条找位置坐下,机械地拿纸巾,拿筷子,拿勺子,往面条里加辣椒粉,满脑子都是刚在车库门口陈优看她那漠然的眼光。好象她从来只是他一个下属,好象她会去找他是多么莫名其妙的事,好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种感觉让沁甜想起《聊斋》里书生温柔一晚,第二天觅着记忆去寻找佳人却只发现一块平坦的草地或孤坟——没有什么东西可向别人证明昨晚这里有梦乡。
  他是怕她麻烦吗?她来找他就是麻烦吗?其实她只是想跟他说说,她的男友收到的那个短消息。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是谁呢?
  虽然一想到与他的缠绵,她就浑身颤抖,兴奋得要发出声音,即使知道自己只是词汇里的那个“姘头”,也恨不能大声喊叫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他给她的快乐,可毕竟,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从未向任何人诉说出来呀。是谁呢?知道他们俩的事,还认识予非,知道予非的手机号码。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想干什么?!唐沁甜越想越觉得背脊一阵凉气,犹如自己在明处,暗处却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猛地一抬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坐在她对面,真的有另一个女孩子,死死地盯住她!
  是杜蔻。
  唐沁甜拍拍自己的胸口,笑了起来:“吓我一跳!是你呀?好巧。”
  杜蔻是唐沁甜原来同事李遇柳的女朋友。唐沁甜以前跟他们合租过整一年。
  李遇柳个头不高,但皮肤白,面目清秀,典型的办公室小白脸的长相,人也聪明勤快,尤为突出的是在女士面前的绅士风度:进门出门一定要拉好门让别人先走。这家伙实验做得好,工作细心,是陈优的得力助手,却突然辞职去了对手公司美宁,还把陈优的核心技术也偷带过去,曾是公司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的话题。
  杜蔻是广西人,长着广西人独有的黑皮肤和厚嘴唇,个头小巧,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身上都披戴着最时髦的行头。此时的她头发染烫成短短的玉米穗,左右耳朵各扎了三个洞,戴着正流行的长耳环。
  “你不是去了上海吗?”
  杜蔻没有作答,将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嘴巴。
  “又回来了?”
  她开始往嘴巴里吸着面条。
  “我以为你会跟……结婚。”沁甜不知怎么称呼那个让她出走的男人。
  杜蔻用鼻孔作出了一个笑的声音:“嘿。”
  说着说着就短路了。唐沁甜识趣地转移话题:“你的鱼都还在我那呢。”
  “哦。”
  “你要不要拿回去?”
  “不用了,我又养了一模一样的。”
  “回广州多久了?”
  杜蔻沉吟了一下,回答说:“很久。”
  对方好象情绪特别差,不愿意说话,沁甜也就闭了嘴,把洒得重重的辣椒粉使劲搅拌均匀,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她心情也不好。
  杜蔻是个怪人,这个早知道了。从前住一块的时候,她的话就不多,而且脾气很怪异。
  合租那段,有天晚上沁甜坐电脑前面久了,喝杯牛奶,伸伸懒腰走到厅里,李遇柳出差了,杜蔻一个人在,对着书桌发呆,门没关。沁甜就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在干吗呢?”看她在看着桌上一根黑黑的干树枝一样的东西,于是也抓过来仔细瞧着,“是什么呀?”
  “别动,”杜蔻说,“是死人的手指。”
  “啊——”唐沁甜尖叫一声,那根手指头掉到地上,“哪来的?!”
  “解剖课上拿的。”杜蔻从地上捡起来,继续放回桌上,也不再说话。
  唐沁甜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去,把门关死,吓得一晚上睡觉都没关灯,一个星期都在疯狂洗手。
  听李遇柳说他们两是大学同学,李遇柳学的遗传,毕业后来了沁甜她们公司。杜蔻成绩好留校当助教。两人谈了五年,在校期间就开始在外租房同居,可是五年的感情抵不上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网友,杜蔻突然跟别人私奔了。听说这消息时,唐沁甜很是吃了一惊。其实在这之前,她就遮遮掩掩地问过李遇柳,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孩。因为李遇柳从来是所有人的开心果,参加任何一个临时团队都会成为主席;而杜蔻金口玉言,象童话里那个被巫婆施了魔法的女孩,一年只能说一个字。李遇柳想了半天说:“我只能说,这种女人就象生鱼片,喜欢的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喜欢。”李遇柳说这话的时候,唐沁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心想什么生鱼片呀,分明是因为你自己是个受虐狂。
  杜蔻匆匆吃了几口,将擦过嘴的纸巾往盘子里一扔,站起身:
  “小唐,我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要告诉李遇柳你见过我。”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集  没事开开同学会
陈优赶到凯旋大酒店“君子兰”包间的时候,谭振业、老庞和苏紫都已经在那里了。老庞和苏紫坐得很近,热火朝天地谈着老庞三岁的儿子淘淘:“使筷子使不好,老觉得我跟他妈手上的那双比他的好用,不停地要求跟我们换。吃一次饭要换五六次筷子。乐死了。”
  “家里有孩子真好,我在新泽西有个朋友的女儿,叫Linda,你要看到她一定会喜欢疯了她!她长得象天使。我每个星期都去看她……”
  “我来晚了!”陈优打着招呼走进来,苏紫忙停止了她的谈话,拉开自己旁边那个空着的椅子让他坐下。
  “晚了整整一个钟!”老庞夸张地喊,“是不是你的轮胎是方的?”
  “在实验室等离心结果。”陈优说着在苏紫肩上拍了一掌,“婚姻不幸啊,只好当了工作狂。”
  “你还工作狂啊?”老庞撅嘴说,“我听说你都快赶上成西门庆了。”
  “什么西门庆啊!咱们自家祖上也不是没名人,”陈优笑道,“陈世美,你不会没听过吧?”
  “就知道扯淡。也不关心关心苏紫,你看看你老婆,都没地方再瘦了。”
  “有,有。还有地方能瘦,我揭发。”陈优一边安顿好自己的包,一边举手。苏紫啪地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我今天下午称的,比上周又轻了两斤。”
  “那是因为你没化妆。”
  苏紫拿起桌上一头镶着铜的漂亮筷子作出要敲他的脑袋的样子,陈优一边躲闪一边说:“真是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女人一有钱就变凶!”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老庞非常羡慕:“你们两感情真好。我跟我老婆没孩子前也这样,自己就象两个大孩子。”又回头吩咐服务员说,“人到齐了,上菜吧。”又对苏紫说,“你也真是,回来几个月了,要不是这次我要求得这么强烈,还见不着你呢。在广州能有几个老同学不容易呀,我们几个要常聚聚才行。人家说啊,老婆乏味,情人太累,小姐太贵,没事开开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老庞一边说一边为自己找的手机笑话大笑起来。
  陈优朝他笑着说:“你咋乎什么呀。对苏紫有兴趣的可不是你。”
  “你这次回来要长住了吧?”谭振业扭头问苏紫。
  “看吧。我倒是希望早点回去。”苏紫说。
  “父母、老公全都在国内,老公又有事业,愿意工作就工作,不工作也养得活,那边有什么牵着你呀?别回去了,”老庞说,“赶紧生一个,跟我儿子订个娃娃亲。你不知道,我家淘淘……”
  两人一说又说到小孩身上去了。
  老庞心宽体胖,潮州人,相貌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多年不变,只是型号一直在增长。大学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号胖子,是班上所有人的活宝。说着一嘴超烂的普通话,被称为鸟语(除了骂人的那几句异常流利),本科毕业后就没继续读下去,分回广州一家化学研究所当副所长,而且是国企,过着一份报纸一杯茶的日子。圆圆的头,又白又胖的脸,不笑的时候象馒头,笑起来象花卷。男生们乐于有他做形象对比,都放心没空时他陪自己的女友去逛街;女生将他做为伤心时的沙包、快乐时的调味品。如果有哪对情侣闹翻了,他就会喊着“两国相战不斩来使”奔波于男女宿舍楼两个火力战场。毕业纪念册上大家都称他为“我们永远的胖子”。陈优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年元霄,他们几个提前到校的弄了一些鞭炮烟花躲到学校的围墙后面放。老庞一手拿着一个威力很猛的“二踢脚”,一手拿着烟头去点。鞭炮冒出火星,这个家伙一急之下,把烟扔了出去,那个炮仗在手上炸开了。结果到校医院缝了五针,几个人全跟着受了处分。老庞的傻性也就是那一炮打响了名气。
  “路上有没有塞?”谭振业无聊地找着话题。
  “还好。”
  “我刚来的时候正是高峰期,他妈的真恨不得把车扔了走过来。”谭振业说,“平时我都避免这个时候出门。车越来越多了,全世界都是那些1.6升左右的小蝌蚪。”
  “听说深圳想向香港靠拢,在讨论将停车费涨为每月1000。”
  “什么时候广州也实行就好了——油价最好也跟着涨。私家车要成为穷人的消费品,中国的交通就完了。”
  “你反正家里没人等。”陈优说。谭振业的老婆前几年就办了移民去了加拿大,没半年就回来跟他办离婚,现在在那边有了三个孩子,包括最初跟谭振业生的那个。当初为了争夺抚养权,打了两年官司,没少让老谭费脑筋,最后还是打输了,人财两空还赔上自己的亲骨肉。这之后老谭就开始视婚姻为洪水猛兽了,因为他觉得如果除去钱的因素,他在女人市场上魅力值是零。陈优常取笑他说,谭振业对女人板着的那张脸,就象商场上“高档商品,请勿触摸”的警示语。
  “下午那个会议纪要,你还是先别发下去。”
  “为什么?”谭振业本来端起了汤,又放回桌上。
  “我们干脆就同意了肖文静,告诉她说下边的业务员全找上来了,顶不住。”
  “下午也是你的主意,怎么风头转得这么快?”谭振业皱着眉头。
  “你想,我们净利润10%提成的方案都出来了,她又不是没份,还在拼命为那些人争利益,这中间没鬼才怪!”陈优笑了起来,“什么老部下?感情?不能换成钱的东西有个屁用。老谭你还信同事间的感情啊?咱们两那天可是一块去参加马廷睿的遗体告别的?——老马生前对那些人也不薄吧?他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里面,外面一堆人因为其中一个把黑纱戴反了笑成一团——我将来死了,遗嘱中一定要加一条,不要同事参加葬礼——”
  “你死了我才不去。”
  “我们的关系哪能用‘同事’两个字简单概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总是绑在一起的。”陈优朝谭振业笑着。
  谭振业看了看他,开始撕手上的餐巾纸。
  第一份菜上了上来,是海参。陈优拿起刀切了一份,放到苏紫面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就同意她照顾一部份人,给到4%的提成。给10个名额,让她从她那些老部下里挑。然后顺着她的名单,把内审、财务全派下去,分成10个组,同时查帐。”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老庞接过陈优接着替他切的那块海参,叉了一大块放到嘴里,“什么财务,查帐?”
  “在谈公司的事。”谭振业回答。
  “两个阴谋家又在谈钱,”老庞说,“除了钱你们就不会谈别的?”
  “幸亏有你来了,要不我才不想跟他们吃饭。”苏紫说,“陈优天天在家打不完的电话,也全是项目啊,资金啊,快烦死了。”
  “不止这些。”陈优冲自己的老婆笑着,“还有一半躲起来打的,是女人。”
  苏紫不理他。
  “当然要谈钱,”谭振业说,“世上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所有的故事都能将原因归结到钱。”
  “那是你们臭男人的观点。”苏紫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着自己碗里的汤,一边说,“比如感情,就不能用钱计算。”
  “老谭说得对,一切都是钱。”陈优反驳她,“就连男人对自己女人贞操的要求,最初也是因为经济——哪个男人想把自己的财产传给别人的儿子?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过渡的时候,因为群婚与杂交仍在延续,许多男人成婚后都会‘杀首子’,怕老婆或妾第一个生的是婚前别人播下的种子。”
  “这两个煞风景的人!”老庞将鲍鱼转到苏紫面前,“苏紫啊,你枉为校花,真是嫁人不淑,这两个家伙原来都是被誉为我们班最坏的人,虽然坏的形式截然不同。”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集 第一条鱼死了
进楼道。开密码锁。等电梯。进电梯。下电梯。开门进屋。开灯。
  唐沁甜没有遇到一个人。也许是她的作息时间跟其他人不一样,可她有时真怀疑这楼住的全是一班鬼魂,怎么总撞不见邻居。
  有个见面点头的人也好啊!证明自己还活着啊。
  沙发上扔着予非走前换下的短裤,沁甜把它扔进洗衣机。她自己的衣服从来都是手洗,可夏予非的衣服便宜。这个人年薪二十万,从来不买超过100块的衣服。唯一一个抽烟的恶习,在她的禁令下也都改了,好男人的条件全占尽了,老公也喊了,房子也有,怎么这么一个好男人,要结婚了自己还思前想后,幼稚地想扯上爱情?
  再说要结婚也都结不成了呢——唐沁甜想起昨晚那几条短信,心头一阵揪紧。夏予非是那种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的人,他是不是真的不信还不一定。
  那么是谁呢?……沁甜往沙发上一倒,腿高高的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心烦意乱地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马上又嫌吵按了一下关上了。他要干什么?不让我结婚?他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了窗台的鱼缸上:酒绿死了!
  椭圆的缸中,另外三条美丽的小鱼儿还在水草中蹿来蹿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同类的死亡。
  酒绿小小的身体浮在水面上,象快要化掉一样,身上绿色的条纹也黯淡了下去。曾经它是多漂亮啊!美丽的身体在水中象个精灵,每次喂食的时候它都忙着展现它的色彩,到处乱游一气,让沁甜为它着急,生怕它吃不到,又怕喂多了把其它鱼撑死。
  犹如自己的孩子一样,沁甜深深爱着自己养的这些小精灵。自从开始养鱼后,好象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从来都是父母寄托希望的对象,从来只是公司谋求利润的工具,即使爱情,也从来是陈优心血来潮的时候招之即来,平时爱理不理,倒是养了这几只鱼后,自己突然变成了它们的衣食父母,一手掌握这些脆弱的生命,唐沁甜一度非常兴奋,以致于下班都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开门,好早一点看到它们安然无恙的样子。
  这几只鱼都是杜蔻留下来的。
  杜蔻这人有洁癖,门把手、扫把柄都用纸巾包着,洗晾衣服时,上衣下衣袜子内衣和毛巾严格区分,别说晾的时候要分层次分顺序摆挂,洗的时候也要分盆洗,从不使用洗衣机;一有空就在卫生间里疯狂洗手,一双手因为长久地接触洗洁精,惨白苍老,掌纹根根突出。
  第一次认真看她的手是那天三个人吃完饭后坐在客厅看无聊节目突然谈起手相。杜蔻说她懂一点手相:“我初中时学校后面有个免费公园,有天我逃课,一个人在里面呆着,来了个算命的,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后来他又问我,是不是我从小父母离异。”
  “你从小父母离异吗?”唐沁甜吃惊地问。
  杜蔻点点头:“所以我觉得他有点灵,后来总是找他去学看手相。他说我的生命线很弱很短。”她摊开手掌,于是沁甜看到了那只被洗得掉皮的苍白手掌,“谁知道呢?也许他又要说对一次了。来,我看看你。”她拉过唐沁甜的手,竖起眉头看了半天。
  “怎么啦,是不是我的生命线也很短?”唐沁甜笑着。
  “你的生命线很长。”杜蔻说,“但是有三个断点。第一个断点就在这,”她用指甲抠住沁甜掌心偏大拇指处的一处,抠得沁甜都有些疼了,“距离很近了。你要当心。”说得唐沁甜吸了一口凉气。
  李遇柳听到两个女人大谈手相,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无聊不?小杜同学,我记得你好象还是学医的?五年全学到狗肚子里去啦?快看快看,《TV三贱客》来了!”
  一般的时候,小杜很少说话,总是沁甜和李遇柳坐在电视着一边看一边骂着弱智的剧情,嘎嘎嘎大笑,杜蔻绕着他们两人擦洗扫抹整晚地搞卫生或者坐电脑前上网。除了听说在校时候李遇柳追了她三年,其他地方看不出他们两多有感情;更看不出小杜有多疯狂,会为了一个见一次面的网友,把同居了几年、婚纱照都照好了的男友说甩就甩了。女人大多拖泥带水,能出走得象她那么干净的,真是找不到几个。
  事先她告诉李遇柳,她要出差,让他记得替鱼换水。她说,五条鱼,她回来后发现少了一条就要剁李遇柳一个手指头。她出差去的是她那个网友所在的城市上海。第二天晚上李遇柳打电话给她,她说她不再回来了。
  在此之前,除了沁甜自己的房间,所有公共位置的卫生,客厅、厕所、厨房、阳台,全是小杜包了。小杜走后,李遇柳一个星期就把他的房间弄成了地狱,堆满烟头和啤酒瓶。唐沁甜看不过去,只得替他打扫。那五条鱼一个星期没有换水没有喂食,已经有一条死了腐烂的浮在同类中间,其他四条竟然还活着,生存能力还真是够可以的。
  “鱼食放哪?”唐沁甜小心翼翼地给鱼换过水,问。
  “不用喂了。”李遇柳躺在他房间的小沙发上抽烟,对沁甜来给他打扫卫生,谢字也不说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鱼,“两块钱一条。”
  “两块钱也是命啊!你不要,送给我好了。”
  “好啊!”李遇柳求之不得。又问,“你是白羊座吧?”
  “是啊?怎么啦?”
  “听说白羊座的人养金鱼会有艳遇。”
  “真是胡扯。谁说的?”
  “小杜啊。她也是白羊座的嘛。这不,以她的亲身经历不是证实了嘛。”
  唐沁甜笑了笑,把鱼缸搬自己房里了。
  剩下的四条鱼一红一绿,另两条是广东人称为“虎皮”的那种,身上有三根黑色条纹。
  那次陈优来,一看这鱼就乐了:“怎么全养的是一模一样的品种啊?”
  “只能是这些品种太多了,你去水鸟市场,全是这样的。”沁甜问,“你也有朋友养这一样的?”
  “哈哈,想起我有一个朋友,他家房子大,买了个非常大的鱼缸,养了几十条。后来逐渐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说又费神又费水费电,等鱼都死完了就不养了。可是到最后,就是有一条‘清道夫’总也不死。两平方的大鱼缸,一条两厘米长的鱼,还得常换水,养了一年多,现在还得养着。”
  唐沁甜也笑了起来。
  “这几条鱼是不是也都各有名字啊?”
  “没有,”唐沁甜摇头,“你帮我取吧?”
  陈优雅兴大发:“这红的绿的,一个叫灯红,一个叫酒绿。那两个,一个叫三更,一个叫半夜。三更半夜灯红酒绿,多好啊!”说完坏坏地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左边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涡。唐沁甜看着他,也笑了。
  可是现在,酒绿死了。养得好好的,鱼食也没换种类,水也都是提前晾了一天才换进去,怎么会死呢?忍了半天,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回复的,唐沁甜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消息:“酒绿死了。”
  拿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她果然又猜对了,陈优不回复。
  他不愿意回复的时候是从不回复的。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要我是他的手机多好啊!时刻呆在他口袋里,贴着他的温暖,想跟他说什么,叫一声他就把你掏出来放在掌心)守着他的太太还是另一个女人?象往常一样,看一眼就把它删掉?有次他得意地向她炫耀说,他的手机短信从来都是空的,看一条删一条。
  看一条,删一条。
  多好的习惯啊,多狡猾的习惯啊!除了我,你还有多少需要隐瞒的秘密呢?唐沁甜现在想起这句话来,还一阵阵地犯着胃酸。她把酒绿扔进马桶,对着它发了半天呆,半天才终于弯下腰去拉响抽水。
  她从洗手间走到客厅,又走到卧室,在窗前发了半天呆,又走回客厅,又走到卧室,来回几圈,最后拿起话筒。
  “喂,在哪?烦死了!陪我去染头发好不好?”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集 22岁之后,女人的哭就不再可爱了
理发店。
  唐沁甜身上披着围布,头发涂了染发剂用毛巾厚厚地包着,端坐在镜前。张天籁拿本杂志坐在旁边,头发也刚洗过吹过,直直地披在肩上。
  “能不能给我把发梢修一修呀?”张天籁侧头问刚给她吹头发的年青理发师。
  那个满头五颜六色、染得象个鹦鹉的理发师一下子就来了劲,因为张天籁的头发又直又粗,关键是还非常黑,抖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唧唧歪歪非要她染了:
  “我作这行这么多年了,现在见到黑头发都不习惯了!而且这么黑!你不染掉我会觉得我失职啊!”
  天籁说:“别指望做我的生意了,染成你那个德性,我妈一定以为我改行做鸡了。”
  唐沁甜咯咯笑起来。
  张天籁靠到椅背上,不耐烦地问:“你那个头发还要等多久?”
  “还有一会。”沁甜的理发师忙替她回答,“上色的时候短了效果就不好了。”
  张天籁夸张地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说:“你想想,我这样一个人,从小就被父母警告‘不要早恋,不要乱交朋友’,却落得个嫁不出去的下场,是不是很滑稽?”
  “是啊,你爸妈现在肯定后悔死啦。别说他们,你现在这样子,又没有找男朋友,又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断袖之好。”
  “去你的,我爱男人。”天籁踢了她一脚,又想起一件趣事,“对了,忘了告诉你,过年在家,我出去玩刚进门,我妈就神秘兮兮迎上来‘刚有男的打电话找你’,我爸也满怀期待喜笑颜开站一旁,我一句话就把他们噎死了。我说‘我知道,那是我同学的老公。’哈哈!”
  唐沁甜笑得头上的毛巾都散了。理发师忙帮她重新包好,警告她坐在那里不要乱动,又加了几个夹子固定好。
  “问你件事,”天籁嫌隔得远了说话费力,把她拉到靠墙的沙发上,贴得近近的,压低声音:“我昨天遇到你们公司以前那个帅哥了。”
  “哪个帅哥?”唐沁甜问,“陈……”
  “什么呀,除了陈优你眼里就没别人了。”张天籁说,“李遇柳呀。”
  唐沁甜闪过一丝不快。张天籁固然是生活中的朋友,可是做起生意来,她象鲨鱼见了血——鲨鱼仅凭海水中百万分之一的血液能找到源头发动攻击,张天籁也把每一个她能够认识的人都定位为客户。唐沁甜深受其害,她的朋友没有哪一个免受天籁的骚扰。心想是不是李遇柳也惨遭其害了,“李遇柳也算帅啊?你找他干吗?”
  “我觉得还行吧。他跟他女朋友掰了是吧?”
  “是啊。就是杜蔻啊,你没见过吗?李遇柳说她是跟网友跑了。”
  “帅呆了!”张天籁作出一副崇拜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比我还厉害那么一点点。”
  “是啊。今天我还在面馆里见到她。情绪很差的样子,让我不要告诉李遇柳说见过她。”
  “长得漂不漂亮?”
  唐沁甜拼命地摇头,想起包着染发剂的头发,忙用手护着,又点点头:“不过挺有味道的。难说,估计男人喜欢呢?现在的李遇柳觉得天下的酒都是淡的,抽烟跟呼吸一样平常。”
  “我觉得他人不错。”天籁说,“昨天我拿样品去找客户,在大楼里遇到他,东西挺多,他替我拿了一路,一直把我送到出租车上,好绅士。能不能帮我介绍介绍?我想请他吃饭又不是很好开口,好象太直接了。”
  “难得有人入你法眼,这身包我身上。不过真是怪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那是。我又发现了一个好酒吧,不算太吵,音响效果也high,哪天去疯一把,把他一块约出来?”
  “我不想去酒吧了。周末予非在,平时我要早起上班。”
  “哦,想立牌坊啦?”
  “死人。”唐沁甜顺手抓过一本杂志往天籁身上轻轻打了一下,“我只是不想喝酒了。头天吐的还得第二天自己收拾,何必呢。”
  “不过就你那德性,不喝也罢。”
  
  认识唐沁甜就是从她的醉酒开始,张天籁算是领教了。
  其实一开始,唐沁甜给她的印象很一般,以为她只是那种细细长长怕胖跟怕死一样的没主见女孩,脾气温和,甚至显得有些没情趣。沁甜她们公司要订做一批展销会上用的礼品,正好遇到天籁来推销。两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唐沁甜没有过多挑剔,挑了一款男式皮包,就交了预付金。当时数额并不大,可是因为礼品比较受欢迎,后来又追加了一批,天籁就请她吃饭。
  当天唐沁甜是跟办公室的其他几个同事一块来的,跟天籁一块的还有帮她送货的司机,人大概有六七个,一上桌沁甜就开始疯狂地敬酒,祝这个身体健康那个早日发财,基本上是抢着喝了两圈。还一个劲拉坐在她旁边的李遇柳干杯,“喝呀,干掉呀!我看你喝得一点不象个男人!”李遇柳也看出了她的反常,对她的豪爽大为反感:“这里就你象个男人!”唐沁甜嘻嘻笑着,一点不生气,又大灌了几杯,跑去厕所。
  因为其他人全是男的,虽然不喜欢照料人,天籁还是跟了进去。果然,唐沁甜趴在洗手间的水笼头上哭。那是一个小饭店,只有那么一个洗手池子,其他几个去洗手的女顾客也不好打扰她,看了几眼就走了。张天籁过去拍她的背说:“唐小姐,你怎么了?”
  有人理睬了,唐沁甜哭得更起劲了。天籁扶着她的肩说:“发生什么事了?别人要洗手呢!咱们到外面去说吧。”唐沁甜经她一扳,象座瘫塌的山,笔直倒了下去。天籁吓了一跳,忙使劲撑住她的身子。
  唐沁甜捂住小腹,象心肝脾肺全被挖走了一样疼痛地哭着,蹲了下去,然后干脆躺到了地板上。
  那一刻张天籁瞪圆眼睛惊诧得不会说话了。那是个不上档次的小饭店,洗手间肮脏潮湿,因为漏水,地上铺着油腻腻的绿色塑料滤网。她从来想不到一个时尚漂亮的女孩会因为伤心躺上去,白色的长裤一大块一大块地沾满污迹,一边捂着眼睛痛哭一边反反复复地重复一句:“他对我太差了,他对我太差了。”
  
  电视开着。
  沙发上,横一个竖一个分别躺着的唐沁甜和张天籁,两张脸都被鬼脸一样的面膜纸糊着,能分辩出来的是天籁的睡衣是红的,沁甜是蓝的。
  “他妈的搞什么定额税率,老子上个月一笔业务没做还交了400。交钱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是一个有公司的人,跑去税局哭了一场。”天籁小心翼翼地揭开面膜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自己的脸。
  “你以为你十八、二十二?动不动哭一场很可爱呀?”
  “唉。活着真累。”
  “什么都累,”唐沁甜说话只动嘴不动脸,音调都有些走了,“天天护肤化妆保养,不也累?予非说我一早起来就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抹个50元。”又说,“我们国庆就结婚。”
  “定了?”天籁回过头来看她,“你是不是觉得国庆还远着,就定了国庆?”
  “是他定的。”
  “不爱他还结什么婚,不要拿别人的一辈子开玩笑。”
  唐沁甜不说话,死鱼一样毕挺地躺着。她不知道不跟予非结婚是对不起他,还是跟他结婚更对不起他。反正现在想到结婚,她就刘胡兰一般满腔英勇就义。
  其实想起那次广州红色暴雨警告,天都下黑了,她被困在公共汽车站牌下,他撑着不起作用的雨伞,几乎是游着去接她;为了教她学溜冰,在楼下的广场上扶着她差不多跑了一千公里;她来例假,肚子疼得直冒冷汗,他抱着她心疼地说“要是我能替你疼就好了”;她看中同一款式四种颜色的衣服,抉择不下,他让她一一试穿,一件件认真评价……这样一个男人,真的比不上那七盒巧克力?
  唐沁甜撕掉面膜,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的脸,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VC,倒了几颗到手心里。自打跟杜蔻合住以后,她也学会了大把大把地吃着这些VC、VE,就算不能真的延缓皮肤衰老,至少也能起心理安慰的作用。
  她回过头问天籁:“你要不要也来几片?”
  张天籁接过瓶子,脸上还敷着面膜纸,百无聊赖地对着瓶子上的标签念着“……成人每日三次,每次三片,”装可爱状,“小甜甜,我也是成人吗?我也需要吃三片?”
  “你应该吃六片。”唐沁甜无情地说。
  “去死。”
  “昨天有人给予非发短消息。”
  “谁?说什么?”
  “问他知不知道他老婆跟别人上床。”
  “啊?”张天籁吃惊地转头去看她,“还说什么了?他怎么说?有没有怀疑?”
  “不知道。”唐沁甜一屁股坐到床上。
  “要是怀疑了怎么办?”
  “不知道。”
  “什么号码?你有没有打过?是你公司的吗?”
  “133XXXX7847。一直关机。公司的通讯录上没有。”
  张天籁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拔了一下:“我这也没有存。”
  “当然不会有。谁那么蠢,拿常用的手机发这种东西?”
  “是不是那个姓肖的?”
  “我也怀疑。”唐沁甜说。如果让她说说她有什么得罪的人,她第一念头,第二念头,第三念头,想到的全是肖文静。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集 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上)
肖文静是天相公司的一个笑话。
  2000年,应谭振业再三邀请,陈优带着他在美国Y大学的博士课题“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加入天相,这种试剂可以通过人体血液的检测一次性完成脑部实体肿瘤的早期检测,灵敏度高、假阳性率低,特异性好,国外已形成每年10亿美元的初期市场,并且增长率达每年3%-5%,但由于技术限制,国内却还是一片空白。谭振业一眼看好这个朝阳产业,Email写得邮箱爆炸,国际长途长得电话发烫,终于说服了陈优加入天相。
  适时正值陈优的博士学位最后一年,学业繁忙,抽空回国几次,都呆不了一两天,谭振业为他招兵买马,配备了一大批人手。陈优也利用长途、Email、传真等等所有的通讯工具,遥控布置试剂的大量临床验证工作,提交专利申请,拿到了生产批号。两个隔着无边无际太平洋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现代设备,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可是他们遇到了任何企业起步的门槛:资金不足!
  资金严重不足。专利的临床验证、开发、打进市场,铺开物流平台,哪一步都要钱。公司成立才三年,从几个科研人员的工作室发展为1000万的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是很让人瞩目了,可是要想铺开自己的天地,至少还需要5000万。
  5000万。谭振业梦里都在转着那个5字和后面的零。家家银行都找遍了,谁愿意借大于净资产5倍的钱给你?有那个胆量,人家也没那个耐心——谁有时间眼巴巴地蹲在一旁等你小企业长大?都投资收益高的项目去了。动用了所有社会关系,最后找到了马廷睿。
  马廷睿白白胖胖五十出头,在XX银行干了一辈子,兢兢业业三十年爬了个分行长,自知按从业游戏规则,凭自己的后台、年龄都上不去了,象所有面临退休的国企干部一样,开始后悔当初时机把握不准,下手不狠,而手上的权利眼看就要过期作废。他在行里的资金投放上素来胆大心细,最不平衡的事就是这些年来为行里创造的价值与转化为自身价值的部份太不成比例。谭振业找他贷款,凭他几十年做“投行”的眼光,很明白这是个好项目。这几乎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了。两人面谈几次,就将5000万的贷款合同签了下来:净资产抵押1000万,信用贷款1000万,剩下的3000万,找了个评估公司,把“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评估为无形资产3000万元,做成专利证书质押。马廷睿提出派专人去天相公司监管资金用途,要求天相公司提供相应职务。
  马廷睿要安排的那个人就是肖文静,他的老婆。
  肖文静比马行长小十八岁,原来是银行柜台的出纳员,利用自己的年轻勾引了这个有家有室有肚子没头发的老头子,打着不求名份所有,只要爱情天长地久的口号跟了他七八年。马廷睿想顺竿子往上爬的时候,两人掩耳盗铃地来往着,突然有一天马迁睿意识到自己已到顶峰,其他山头只能望一望了,就决定要为自己活着,回家向糟糠之妻提离婚。
  他的原配体质差,年纪大,沉默寡言,说不字的功能在三十多年的家庭妇女生涯里完全退化,整天穿着一身黑衣服,坐在马廷睿装修时尚的客厅,象个搭配不当的木乃伊。这件旧家具之所以一直没清理出去,全是因为马行长自己顾忌官誉。他一提出,她立即打点行李,带着对两个女人的仇恨回了山东老家。回到老家,没人知道她离婚,身上又有几个钱,跟寡妇姐姐住在一起,种一点菜,养一只猫,一直是她的理想生活。两个她最恨的女人,一个是肖文静,另一个是她那个以城里人自居,成天嫌她脏、将她养的宠物踢到门外去、不许她碰孙子、只要她夹过的菜就不再吃的儿媳妇。对其仇恨的程度与肖文静排并列第一。
  肖文静中专毕业,专业还是纺织,后因马廷睿的原故,被提升为信贷部客户经理。谭振业原想着这样的人物,做得漂亮点相应职务也就个“市场部华南大区经理”,以为肖文静会欣然接受,谁知道肖文静在分行里早就当惯了无冕之王,当场在饭桌翻脸,问“是对我个人的能力的怀疑?还是觉得我家老马不值”,害得周韧、陈优、谭振业几个人一边互相递着眼色,一边一唱一和:“我们只是想留个过渡期,不会让你太辛苦。”“你要知道,哪个公司的业务人员不是一群狼,突然空降一个领导来,又年青,他们哪那么安份守已乖乖听话?所以不能不未雨绸缪,安排个两三个月的过渡期呀!”答应部门调整一搞完,马上任命她当分管销售部的副总经理。“肖小姐您一来,我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您一定要尽快熟悉我们的销售团队,尽快把担子挑起来啊!”
  就这样,肖文静当了天相公司的销售部副总经理。
  天相公司划分五大块,黄志能分管财务,周韧负责行政,科研由陈优担任,只有销售是谭振业直接管理。现在在谭振业的手下、陈优等人的平行,架了一个肖文静。肖文静从前在分行信贷部的时候,主要是打压小客户,巴结大客户,至于同事,早已被她得罪干净。眼看着马廷睿要下台,她也跟着穷途末路,于是屈驾到了天相。
  
  唐沁甜谈不上很漂亮,可是个头细细长长,一双眼睛也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尖俏的脸,皮肤白净,谭振业在几个应聘的女孩子里一眼挑中了她,让她做自己的销售助理。没两天肖文静来了,唐沁甜自然就成了肖文静的手下。
  与唐沁甜一起转到肖文静手下的,还有一个尹倩。尹倩嘴巴甜,一直很有人缘,每天早上一来,自己的窗没开,先去肖文静办公室把窗开了,杯子洗了,花瓶里的水换了,然后再冲上热腾腾的一杯鲜橙汁。有时候肖文静声称楼下的午餐太难吃,她还会打的花24元的车费去帮肖文静买17元的肯德基套餐。在上班途中看到有老太太在天桥上卖小白玉兰,都会买一小袋,5毛钱,在肖文静的办公室用一次性杯子养着,满屋芬芳,哄得肖文静很是开心。
  有次三人一起在下面的快餐店里吃饭,唐沁甜与尹倩坐一排,肖文静坐对面。饭都上了,吃着吃着,尹倩突然停下筷子,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说:“肖总!你的手长得好好看!”
  “是吗?”肖文静得意地举起左手(上面戴着三个戒指),“很多人都这么说哟!都说我这是贵夫人手。小时候我在家可是什么都干的,幸亏没毁了这双手。”
  尹倩见她高兴,索兴大胆把她的手拉过去细细瞧着:“是啊!您的手好软好软。皮肤嫩得象小孩子。平时您是怎么保养的?”
  唐沁甜在一旁跟着假惺惺的笑,快餐本来就日复一日吃得很难受,这下更添恶心。听着身边两个女人护肤、化妆、保养越谈越投机,她飞快地扒了两口就提前告辞了。
  她是不被肖文静喜欢的。
  女人是第六感官动物,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个眼神就可以感知得到。谭振业把肖文静带到市场部的办公室宣布这是新领导时,肖文静一眼就看到这个瘦女孩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谭振业介绍唐沁甜时也多用了修饰语,不象介绍别人“这是小尹这是小田”一样,而是说得很长:“唐沁甜,是我们营销中心最小的一个,21岁,刚毕业,爱哭鼻子。”一屋人都跟着笑,因为大家都知道唐沁甜刚来,一个小错误谭振业说了她几句她竟然当众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公司所有的客户资料打印一份给她。唐沁甜犹豫着,因为输入、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谭振业一再嘱咐过要绝对保密,除他之外不要给任何人。
  “我打电话跟谭总先说一下——”
  “不用了。”肖文静马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昨天谭总介绍的时候你没注意听,以后这块我负责了。你去拿过来。”
  “哦……”唐沁甜走出肖文静的办公室,坐自己电脑前,想想还是拿起话筒给谭振业打了个电话,“谭总,肖总让我把所有的客户资料都打印给她。”
  谭振业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就给吧。
  

[ 本帖最后由 爱转角 于 2008-2-1 09:52 编辑 ]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集 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下)
肖文静从没关好的门里看着唐沁甜低着头,躲在格子间打电话,脸上一阵阵阴霾。跻身进这个全是博士、硕士的管理团队,她要做一个有素养有内涵的人,不能轻易发脾气。
  肖文静来公司没一个月,就宣布了一系列她的政策,比如所有销售部的费用全得由她签字(吓得谭振业让黄志能连夜把《财务管理制度》悄悄换了一页,加了句“5万以上费用必须送交总经理审批”),销售区域重新划分,安插她自己的人马等等。谭振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她在小茶杯里兴风作浪。
  过几天,战争爆发了。
  谭振业让肖文静给他一张调整后的市场架构图。被重新划分的市场乱成一锅刚开的粥,谭振业只得将旧部下一个个叫来谈心,让他们接受现在的局势,并许诺一些未来的天下。还好肖文静对市场管理一眼望去一抹黑,虽然满脑子都是权力欲,对市场的拓展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和兴趣,加上谭振业手段巧妙,基本能让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做下去。甚至谭振业还有些得意,因为做为总经理,他对这一块还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甚至还可以利用肖文静作杀手,不出面地处理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肖文静把架构图交下去让唐沁甜做,前前后后指导着修改了好几次,自认为很满意。晚上唐沁甜一个人在公司上网,谭振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让她把图表打了给他。第二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修改稿打出来,她要送给谭总,唐沁甜却说:“昨晚谭总已经拿了。”
  肖文静马上火冒三丈,这小小的文员竟然抢她的功劳!“你这叫越级,越级懂不懂?”气得坐都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以后你们手上出去一张纸,都要我看过签过字!谁在替谁打工,啊?你们要认清地位!谁是你的领导,谁?啊?是我!不是他谭振业!”
  “是我能决定用不用你,炒不炒你!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不要以为拽着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上天,讨好了谁谁谁,你就能怎么怎么样——你那两套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
  唐沁甜张大嘴巴看着这个新来的副总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弋,放在裤子中缝处的手一直在抖。肖文静发泄完了,提个小得只能放包餐巾纸的包蹬蹬蹬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说:“B还没长好就想卖。嫩着点呢。”
  唐沁甜捂着眼睛跟着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哭了半天,然后抹着眼泪冲进了谭振业的办公室。
  谭振业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大班台对面的墙上悬着他自己的一副书法字画,写着一个大大的“谭”字。看着沙发上哭得鼻子耳朵都红了的年轻女孩子,忍不住有点怜悯之心。哭是年轻的权力,何况是这么乖巧齐整的一个小女子——怪不得古人说梨花带雨。谭振业的心柔柔地牵动了一下,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女孩子。另一个身材细长眼睛细长的女孩子,象二月里抽条的柳丝,新鲜明亮,走在他上学的路上,走在他少年的梦乡。
  “小唐,你说说看,要是你和她闹矛盾,我只能炒一个,我是炒你呢,还是炒她?”
  唐沁甜一听这话,又把头埋到揩鼻涕的纸巾里去。
  “我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怎么样啊?回去认个错,好好工作,不要冲撞你的直接上司,事情是怎么样,我心里总是明白的。而且你这样找我告状,也是越级呀,被发现了就更难办了。哭过就算了,大度一点,坚强一点,以后工作中比这委屈得多的事还会有呢。”谭振业说,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回去工作吧。”
  唐沁甜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谭振业一边手按在电话上准备抓起来,一边又说:“小唐,你要记住一个原则: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一到公司就又把唐沁甜叫到办公室。
  大不了就走人。沁甜这次倒没有太多的想法了。走进去,肖文静示意她关上门,竟然是满脸笑容。
  “我这个人啊,就是嘴直。”她说,“昨天说你太重了一些,你以后要严格按规章办事,也没有其他什么错。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了,谁都说我这个人对人是没坏心的,而且是绝对的对事不对人。咱们两个都不要计较啦,一生回二回熟嘛。我呢,年纪轻轻的,就因为工作太投入,长年没有休息好,血压很高,昨天来的时候150!我们家老马都说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唉,没办法,一堆事等着做呢。以前在银行的时候,我常是一个晚上要安排三个饭局,晚上10点半了还赶到芳村去跟客户喝咖啡。你们谭总请我来,这么一个大摊子,多少事等着做!以前公司小,靠自觉就好管了,现在要我来把土八路全换成正规军,这些天,我脑袋也想破了,鞋底也跑断了,心里那个急呀!你们做为我的左臂右膀,今后不但要出力,也要多体谅呀!”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一个朋友从美国回来带的香水,送给你了,小唐,你不计较才好呀!”说完又拉又扯,一定要唐沁甜收下。
  唐沁甜拿着香水,哭笑不得。
  她在肖文静的手下一直干了下去。两个女人互不喜欢,却长期相处了下来。这实在是人类比动物文明的一大象征。
  肖文静留下了唐沁甜,其实是因为那天晚上谭振业想想不忍,给她打了个电话,谎称沁甜是他远房外甥女,让她关照一点。
  唐沁甜在这期间向外投递了无数份简历,积极地找着工作,可是她最终没有离开天相,是因为她爱上了陈优。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不能呼吸没有他的空气。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集 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
唐沁甜从来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向别人说明,这四年来,她是怎样栽倒在自己营造的迷恋里。公司的科研部和市场部在不同楼层,一个24,一个25,因为单双层电梯的分开,而实验室是一般人员无法进去的。也就是说,陈优不到25楼,沁甜是看不见他的。可是,坐在自己小格子间的8小时,她每一刻都是为着等着他的到来,看到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偏低,沉稳厚重,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哪怕最普通的事,最紧急的事,他都说得幽默动听。
  在公司的男职员中,或许的确流传着陈博士骨子清高、瞧不起人的说法,可是沁甜是不介意的,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里,陈优是完美的化身。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陈优没有做对,那一定是因为世俗把标准定错了。
  陈优多聪明,当然一眼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喜欢他,感觉得到那双追随他的细眼睛。但他是谨慎的人,办公室恋情做为空气芬芳剂固然是好,为这个去冒险就太不值。女人到处都有,陈优从小就清楚自己的实力。中学的时候,英语老师总是留他替她批作业到很晚,给他吃各种点心,甚至给他织了一件毛衣;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去舞厅,大四的师姐跟他跳舞,舞曲结束时,轻轻地用指甲挠他的掌心,告诉他“你的眼睛好干净”……他总是太容易获得女人的青昧了。
  “陈总,你要交两张相片。”
  “你怎么天天找我要相片,我记得才交过。”
  相片是这次珠海会议做胸牌和餐牌要用的。可是尹倩咯咯咯笑着说:“一张放我钱包里,一张贴日记本上。”
  所有的人都笑起来。只有唐沁甜没有。看着一屋子笑得贼眉鼠眼的人,她真想杀一个示众。手上装作聚精会神打自己的报告文件,心里全是鄙夷和懊恼。鄙夷尹倩的轻浮,懊恼为什么开这个玩笑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逗得陈优如此开心地笑。为什么见到他她总是在慌乱,每一次他出现,她总觉得自己穿的偏是那件最不好看的衣服,偏是头发很脏了没洗,偏是前一天熬夜了脸微微的水肿。
  这期间,他不停地忙碌,开发新的试剂,开会出差,网球,饭局;她隔三岔五不如愿地换着男朋友,漫不经心地谈着恋爱,谈得多热烈多黯淡,桌上那瓶绿萝的叶子上总是写满同一个句子,变淡了,描上,变淡了,又描上:
  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
  那天是市场部跟科研部的一个协调会议。两帮人马在会上吵成一团,市场部说科研的试剂不稳定,技术问题总也不能解决,给客户作培训不积极;科研部说市场部的人连最基础的技术理论都弄不明白,客户关系不跟进,搞得试剂推广成问题,一点点小纰漏就闹成大事故。吵到最后,自然是列了几条天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的措施,然后去大吃一顿。
  那天正好是端午节,有家的人提前跑了,剩下一堆光棍。因为桌上只有一个女孩子,唐沁甜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喝了七八杯啤酒,早已去到洗手间吐过一轮。陈优向来以开车为幌子,在喝酒上是能赖就赖,看看差不多了就宣布收场:“谁跟我顺路的,坐我的车回去?”
  唐沁甜第一个举起了手。
  “小唐你跟陈总不顺路的,跟我们一块吧,我们打的,反正你前面过两个路口就到了。”有人说。
  “不,我要坐陈总的车。”唐沁甜使劲摇头。
  大家都知道她喝醉了,更是拿她开心:“让陈总单独送你吧?”
  “不用了。”唐沁甜说,“但是要最后一个送我。”
  大家哄的一下全笑起来,都说陈总你就送小唐吧,要是明天早上8:30一过她还没去上班我们就报警。陈优说少开玩笑了,人家喝多了,都是你们灌的,你们这些小伙子,看到美女个个都没安好心。然后“你你你”的点了三个跟他同方向的属下的名,要顺路送他们回家。
  唐沁甜坐在陈优后面的座位上,借着醉意抱着他的椅背,闻着他的体味。她的确是喝多了,可并没有多到糊涂的地步。
  过了两个街口,到唐沁甜家楼下,陈优还是第一个就把她放下了:“小唐,你家在这吧?要不要派两个小伙子送你上去啊?”唐沁甜说不用。自己下了车,也不回头,往大门里走。
  陈优看她往里面走了几步,至少还能竖着进去,就发动车调个方向送剩下的人去了。
  唐沁甜缓慢地走了一段,坐到楼下的长椅上,仰着头让夜风吹发热的脑袋。天上弯弯的剪下来的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小月亮,还有旁边更小的一颗星。
  陈优把最后一个送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半了。继续向前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下午开会的时候,唐沁甜坐在会议桌的对面,面前摊着记事本,她没有记会议内容,只是在纸上随意乱画,安静地坐在那里,清秀,干净,象水洗过一样。晚上饭桌上,好象是无意的,又好象是故意的,她就坐他身边。谁跟她喝酒她都一饮而尽,他一眼看出这姑娘想要借酒撒疯。
  一个女人想把自己灌醉,一定是想干超越清醒底线要干的事。但前面说过了,陈优是一个谨慎的人,在所有事面前都能迅速、准确地权衡利弊。有时候他甚至有些恨自己的过于理性——该死的理性象便秘时膨胀在肛门的大便,常常塞得满脑子都是,却怎么都排不出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唐沁甜的短消息。
  “我的钥匙掉你车上了。进不了门。”
  陈优把车靠到路边,开了灯,仔仔细细找过一遍。没有。于是拔通了唐沁甜的电话:“小唐,还好吧?现在哪?”
  “在楼下坐着呢。”
  “你钥匙不在我车上啊。”
  “那怎么办?我好象掏出来过……是不是掉饭店里了?”
  饭店也关门了呀。陈优刚要说话,唐沁甜又说:“反正你不管我,天当被褥地当床,我就在外面睡一晚好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大美女,明天不见了可有人要报警抓我的。”陈优说,“你坐那别动。我40分钟到。”忙忙的扭钥匙打火调头开回去。
  唐沁甜放下电话,继续把头靠椅背上。夜风中夹杂着不知什么花的味道,沁人心脾的甜香。
  过了一会,她站起身来,有点摇晃地走到自己家的信箱前,把两枚大门钥匙塞了进去。
  陈优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怎么样?没喝多吧?”一上车,陈优就问,拉过她的手按脉博,“没关系。好多了。我找个宾馆把你扔下去。”说着抽回自己的右手去挂车档,却被唐沁甜一把拽住:“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
  于是,那一夜成了沁甜永恒的回忆,生命的沸点。她在热水笼头下一点点洗净身体,浑身颤抖地把自己送到陈优面前。一寸寸吻过他的皮肤,看他背上的痣,腿上的胎记。她并不是想跟他上床,并不是想跟他做爱。她只是爱他,太爱他,想跟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其实也就是做爱了,只能是做爱了。
  第二天清晨,陈优在离公司15分钟的路程把唐沁甜放下,自己继续往公司去。唐沁甜带着快乐的颤栗和想一想就忍不住的笑容,买了早点慢慢往公司走。那一天,她几乎没有任何心事上班了。
  中午的时候,陈优来了,找谭振业。路过唐沁甜时,象平常一样跟她点点头。谭振业正好陪一个客户在公议室谈事情,一时半刻不会出来,看陈优一个人在他办公室,唐沁甜跑了进去。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当然可以啦。”陈优笑了笑,却并不招呼她,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喂,我是陈优,小刘,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试剂……”
  沁甜退了出去,掩上门。他并不象她那样,处处都想遇到对方,急切的在每一刻想看到对方。甚至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点昨晚的痕迹,看不到昨晚那个温柔爱她的男人。如果不是一再从镜子里可看到脖子上那几道红红的吻痕,她都要害怕昨晚其实是她的又一场梦。
  聚首时,肌肤之亲越亲,别离时,切肤之疼越疼。有时候她想,她宁愿回到那些暗恋的日子去,回到她在绿萝的叶子上写“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的日子里去,宁愿一切没有发生过,没有拥有过。
  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呼吸也会疼?爱的男人近在咫只,可并不是她的。他谈笑风生,左右逢源,是青年科学家,是成功人士,是帅哥,是她的老板,他心情好,愿意来找她,她就浑身发光发热迎上去;他不愿理她,她就什么借口都没有。可是她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一闭上眼睛,全是他在吻她,在爱抚她,全是那只在她皮肤上四处游走的手。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集  最坏的消息
玻璃间隔的无菌操作室验室,放满了全自动细菌分析仪,血液培养仪,生物安全柜等等冷冰冰的大小仪器,实验台上放着贴着条形码的试管、玻璃涂片和无菌痰杯。
  陈优穿着白大褂,口罩拉下来挂在耳边,谭振业只换了双实验室专用拖鞋就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了,两人站在仪器前盯着屏幕上的两条荧光带。
  “除了信号弱一点,结果还是很清晰的。”
  “当然清晰。李遇柳走的时候,这个试剂盒已经是很成熟的。”陈优说,“美宁公司可能采取的提纯工艺、扩增循环不一样,酶配方也有差异,可基本就是抄袭我们。”
  “窃取专利!告他们!告!”谭振业咬牙切齿,“这个宫颈癌试剂,我们前期投了两百万,光临床测试做了十几万例,哪能就这样让他们坐享其成?”
  “你别忘了,我们拿了脑肿瘤系列专利,他们也已经有了淋巴癌,都在差不多的技术平台。工艺举证有多麻烦,你也知道。而且等官司打赢了,他们的产品也赚够了,换代了,再说我们不能确保官司一定赢。”
  “那你说能怎么办?”
  陈优看他一脸气急,简至有点幸灾乐祸:“你不是天天跟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这下可有证明了?”
  “妈的。”谭振业恨恨地跺脚,李遇柳是他亲自去X大挑的高材生,脑瓜子灵,人勤快,实验做得漂亮,人品也看不出有什么,突然会反弋一击,把技术带到对手公司去,是他怎么也没料到的事,“李遇柳他是核心技术人员,没跟公司签《保密协议》吗?”
  “你就不要提那个《保密协议》了,”陈优冷笑了一声,“你那个周副总,也是你说的什么人力资源专家,一天到晚就知道对员工进行法治,搞什么忘记戴胸牌罚款50元,分明是个农民企业家——就是他搞的这么个协议,什么技术人员离开公司两年内不得从事同类工作,否则向公司赔偿经济损失2000元——你这个时候去找李遇柳,他巴不得马上掏出钱夹子甩2000给你,他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还有《保密协议》是这样签的?我算是开眼界了!只要头发底下面长的是脑子,都应该把造成的损失联系起来吧?”
  谭振业更傻了眼,想起去年年终时工会要给职工发钱,每人100块。周韧建议说100块太少了,特别是跟高新区的其他企业比起来。所以建议改成每人发大米一袋,卷纸一条,金龙鱼花生油一壶,沙糖桔一箱。员工们扛的抱的抬的拖的,搬得忒热闹,当时还觉得周韧这个人果然比较专业,这下想来全是小家子气:“那你说怎么办?”
  陈优把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的手一摊,学着外国人无可奈何时的样子耸耸肩:“你问我,我问who?”
  谭振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冲冲地提脚要走。陈优又喊住他:“你别着急呀!”
  “怎么了?”谭振业回过身来。
  “我是想告诉你,这并不是最坏的。”
  “不是最坏?你的意思是——有办法?”
  “不不,班长同志,我的意思是——还有更坏的,”陈优说,“我是要向你汇报最新动向!你早上手机是不是没有电了?我就说嘛,所有的一线电话全打我这来了。”
  “什么一线电话?”谭振业烦燥起来,他跟陈优是大学同学,的确当了四年的班长,可他讨厌火烧眉毛了陈优还有心情用这种语气。
  “美宁公司现在派出了他们所有的技术人员,拿着我们的试剂和他们的试剂,正在挨家拜访我们的客户,当场做实验对比——不错,我们的试剂信号更强一些,可是我们的试剂一人份75元,他们只要45元。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呢?”
  谭振业叭的一下摔上门走了。
  整个铝合金和玻璃合成的分隔墙心有余悸地摇晃半天才停下来。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集  同租蜜友
“李遇柳你这个懒虫,”唐沁甜将手机贴在耳边,一边上天桥一边巧笑嫣嫣地打电话。天桥上挤着一长排卖报纸卖早点的小贩,“起床了没?我在路上,正准备去上班呢。”
  “是甜妹妹呀?太阳从北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我来?”
  “是啊,晚上一块吃饭吧?找你有重要事。”
  “什么重要事一定要我?有人要买我的肾吗?”
  “你个死李遇柳。”唐沁甜笑起来,“这么久没见了嘴巴也不积德。就这样定了。下班我在王府井旁边的绿茵阁等你。”说完挂了电话。
  时间还很早,办公室里没几个人。
  唐沁甜小心翼翼地给绿萝换过水,拿着毛巾擦自己的电话机、鼠标。谭振业走过来。
  “谭总早。”
  谭振业脸色阴郁,点点头走过去,却又退回来:“小唐,你到我办公室来。”
  出什么事啦?唐沁甜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谭振业平时对人还算和善,不过找人发脾气是老板们高薪外的另一份福利,他们是不会轻易浪费的。
  只要跟我没关系就成。唐沁甜想。
  “现在肖文静那些销售人员的报销都是你在负责吧?”谭振业一屁股坐下,把包往桌上一放,一边往外掏手提电脑一边问。
  “是啊。”
  “你去把这10个人两年内的应收帐款、实际回款和报销额整理一份明细表给我。”谭振业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的10个人名全是肖文静的笔迹。
  “您指的是日常报销还是提成?”
  “都要,分栏列清楚再汇总,”谭振业说,“把总数合计出来,去财务核对一遍,不要有遗漏。我已经跟财务的小王打过招呼了,他会帮你查帐的。要尽快。”
  唐沁甜点点头出去了,谭振业又叫住她:“不用告诉其他人。”唐沁甜答应着去了财务。
  这些资料整理起来非常麻烦。因为每个人虽有费用登记,但肖文静常常心情一好大笔一挥,不经过登记就让人家直接去财务拿钱。而且应收帐款和回款的挂帐也一塌糊涂,客户和财务、业务经理扯来扯去,客户说自己早已回款了或者从来不知道有这笔款,业务经理说他哪年哪月拿了哪笔款回来明明入了帐,财务说他们的帐不会有错,他们说没有就肯定没有。唐沁甜在资料堆里爬了一天,帮着财务小王费劲地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确认,觉得腰酸背疼脚跟发软。
  忙了一整天,好容易弄了个大概的数字出来,等到唐沁甜匆匆忙忙背包走出公司时,已经六点半,下班整一个小时了。李遇柳早就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了。电梯里人还是挺多,看来工作狂不少。唐沁甜挤在里面摸出手机来看时间,心急如焚。
  白羊座的人最怕等人,更怕被人等。
  到15楼的时候,又上了好几个,挤挤挤,竟然超载了。
  “这么晚还这么旺的人气。”
  “这楼有的公司是6:30才下班。算正常啦。”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这个电梯也破,明明写着限载15人的,上到10个就开始叫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胖了,一个顶三?”
  有女孩子吃吃笑起来。
  “这个算好了。上次去金鹰大厦,那个电梯才叫有意思——上一个人正好,上两个人就超载了!”有个男孩子说。
  “那是骨灰盒。”有个女孩子悠悠的声音。
  这个声音异常熟悉,唐沁甜回过头去,竟然是杜蔻,穿无袖高领的绿裙子就站在她旁边。
  “你怎么在这啊?”
  “嗯。”杜蔻朝她点头。她早就看见唐沁甜了。
  “办事啊?”唐沁甜又问,好想跟她说自己正要去跟李遇柳吃饭,问她见不见,又怕太唐突,正矛盾着电梯到了,杜蔻朝她又点一下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绿茵阁。
  幽暗的灯火,音箱里正播放着最近风靡一时的《Takemetoyourheart》。李遇柳坐在靠窗的两人位上,玩弄着桌上的烟灰缸。
  “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唐沁甜兴高采烈地从门口直接跑过来,拉椅子坐他对面。
  “你一眼就看上我了?”李遇柳一脸坏笑。
  “点菜点菜,我饿扁了。”唐沁甜根本没听出他改了一个字,抢过菜单,“午饭都没吃呢,我现在能吃一头牛。小姐,哪个炒饭比较快呀?”
  “我们的炒饭都很快。”点菜的小姐提个小篮,大大的深绿色裙摆兼作拖把,在地板上扫来扫去,一脸职业的笑。
  “问她是白问。”李遇柳抢过菜谱,“给我来个白粥,给这位小姐来个泰式虾仁饭。再加两杯鲜橙汁,一个鲜果沙律,谢谢。”
  “哈,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唐沁甜开心地叫。
  “哪次你不都是把菜单翻几个来回还是点了这个?”李遇柳说,“你就是那种‘去不同的菜馆,吃相同的菜’的人。怎么中午没吃?又减肥吗?”
  “哪里呀。我们谭总让我把业务人员的报销明细,两年的啊,全汇总出来,还要去财务翻原始凭证,又催得急,我中午都没赶得上吃,好容易才做了个笼统的数字出来。你等了好久吧?”
  “没关系。我这种既没钱又没前途的男人,早习惯了等女人。老谭又在搞什么?”
  “谁知道。”唐沁甜说,“老板的事,咱们不管。我今天找你,可是有大事的。”
  “多大?”
  “这么大。”唐沁甜用手比划着,两人笑起来。
  “怎么每次跟你说话我总这么开心。”
  “我也奇怪呢,”李遇柳说,“我怎么总是觉得你笑得好好看?我越看越爱。”
  “找女朋友了没?”
  “找了还能被你一约就到?”
  “听天籁说前几天遇到你了?”
  “天籁?哦,就是你那个开礼品公司的朋友啊?”
  “她说你帮她拎一堆东西送上车,很感谢你帮忙,想请你吃饭呢。行不行呀?”
  两杯橙汁先上来了,李遇柳接过吸管插进杯底:“你不是想把我介绍给她吧?”
  唐沁甜接过自己那杯,笑吟吟地看着他。
  “沁甜,你知道我,我不是谁都看得中的。”李遇柳放低声音说。
  “得了吧,”唐沁甜马上变了脸色,白了他一眼,“又自作多情了吧,人家只是好心请你吃饭,你们男人个个自以为是。她比你大多了,才瞧不上你这种小男生。”说完耸了一下鼻子,替张天籁要回面子,心里想这下可怎么跟天籁交待。那个死丫头一高兴就疯狂采购,一不高兴就暴饮暴食,看来又得请她几顿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遇柳点点头,低下头慢慢搅拌着杯里的冰块。
  “你怎么吃粥啊?”
  “我最近牙疼。这算好了,前些日子都是拿个吸管吸粥水。”
  “拿吸管吸?”唐沁甜笑起来,“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有三个乞丐,饿了很多天,等在饭店门口。后来有人喝多了,在饭店门口吐了一大堆,于是第一个乞丐跑去找饭店借了个勺子,挖着吃了。第二个动作慢了,只得去借了根牙签,挑剩下的拣着吃了。第三个乞丐去找饭店借了根吸管,说,只剩稀的了……”
  李遇柳恶心得橙汁都喝不下了:“这是淑女该讲的故事吗?”
  “谁让你们学医的个个洁癖。以前小杜,有次衣架子不够了,我把她的毛巾折一折,把我的晾在她同一个衣架上,她好凶啊,‘不要让你的毛巾碰到我的’!”唐沁甜想起来还直委屈,“现在她……”犹豫着该不该把杜蔻已经回广州的事告诉遇柳。
  “不说她了。你们老总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李遇柳幸灾乐祸地,“我们也把宫颈癌的试剂盒做出来了。这下够他们对付的了。你知不知道,你们那个肖文静,20万,把你们的客户资料卖给我们美宁公司了。现在美宁正顺着她给的名单一个个去推销对比我做出来的试剂。”
  唐沁甜瞪大眼睛。
  “我讨厌肖文静这个女人。以前我在公司的时候,老是要我陪她去给客户讲课,她又不是我的领导,天天对我指手划脚,我没时间她就去告状,说什么科研部门不配合她,专横跋扈。其实我一直很烦女人当领导,基本都是感觉好、水平低。现在好了,她老公死了,犬牙给拔了,估计是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混了,能捞就捞。”
  “怪不得今天谭总心情那么差,”唐沁甜用漂亮的小叉子吃着水果,一边说,“最近公司乱成一团,老板们成天开会,肖总上蹿下跳的,到处骂人。”
  “让他们闹内乱,两口子打架扯了B——让他们都别好过!”
  “你有这么恨天相吗?”唐沁甜奇怪地问,“你当初倒底是因为什么事辞职的呀?”
  李遇柳撇着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哼哼了一声。
  “虽然咱们是好朋友,不过这事真的很过份,当初陈老板那么信任你,什么配方都交给你,你说卖就把他卖了。”
  “他信任我?他配制酶的时候从来都是避开我的,要不为什么我的试剂稳定性总是没他好?”
  唐沁甜大笑起来,说:“我又想起一个笑话。你听不听?”
  “你说。”
  “有个主人出门把保险柜钥匙全给了仆人。回来后仆人就辞职,说“你们根本不信任我。这些钥匙都打不开。”
  李遇柳也笑了:“你这个习惯可不好,讽刺人时就想起对景的笑话。我问你一件事,你别说谎——你是不是迷上陈优了?”
  “为什么这么问?”唐沁甜吃惊地看着他,却忍不住嘴角浮出了点笑。只要有人提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心里的甜意。
  “有天陈优在黄花岗公园打网球,你就站在围墙外看他。看了整一个下午。不是爱一个人,能盯着他看一下午忘记时间吗?”
  “……”
  “那天,我也盯了你一下午。”李遇柳抓过沁甜的手,“沁甜,你可不要当杜蔻第二。”
  “哈!”唐沁甜觉得手被他抓着很别扭,装作一笑,耸动肩膀改变坐姿抽回自己的手,“我才不会跟杜蔻一样呢。跟见一面的网友私奔,有几个人能有她那么疯狂?”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集 所有的女人都疯了
“你确定吗?”肖文静又问一遍尹倩。
  “当然确定了。昨天一早谭总就把小唐叫到办公室去,小唐出来后就一直在翻费用资料,还找我拿了资料柜的钥匙,查上一年度的报销。后来她打印的时候我装作拿白纸,去打印机那里看,上面就是您列的要提升的10个经理的费用清单。她看到我,很紧张就拿走了。后来又去财务跟小王一块翻帐本,翻了一下午。我走的时候她还在财务。这中间谭总到财务那去了好几次,问有没有弄好,很急的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肖文静气急败坏地,“这些人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我们家老马当初瞎了眼拉扯他们,现在企业大了,老马也死了,一毛钱好处没捞到,我在这里累死累活,他们天天当我贼一样防着,良心全被狗吃了……你去把唐沁甜替我找过来!”
  尹倩答应了一声,走出肖文静办公室。唐沁甜正在前台签收当天市场部的邮件,尹倩把她拉到一边:“肖总找你。”又说,“小唐啊,这两天肖总心情很差,你当心点。”
  “谢谢你,小尹。”唐沁甜把邮件交到尹倩的手上,“我不冲撞她就是。”
  唐沁甜推开门,肖文静冷冰冰的眼光吓得她差点一哆嗦。
  “我昨天让你帮我做的清远会议预算做得怎么样了?”
  “哦,我正赶着做,早上那边服务台还没上班,会场和住宿的价钱都还没定。”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肖文静把桌子一拍,“啊?星期六会就要开了,你现在预算没做,会场没订,万一订不上了呢?万一时间紧财务来不及拿钱了呢?你整天恍恍惚惚,工作拖拖拉拉,做个表格完全没法看,要不是看在谭总的面上,公司哪会养着你这号吃白饭的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打杂的!你昨天一天干什么去了?你说说,你干什么去了?布置的事全没做,还满嘴理由!”虽然隔着墙,外面大厅里所有的人也都被炸得停下手下的工作竖起耳朵。
  “我……昨天谭总让我帮他整理资料……”
  “什么资料?不是说过所有东西都必须经我签字才能送出去吗?”肖文静喊了起来,“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是什么资料,你拿过来我看!”
  “不是……昨天谭总要的……是他私人资料。”
  肖文静盯着唐沁甜看了半天,说:“别说我没给过你警告。告诉你——你干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到时候你可不要哭,一切全是你自己找的!”
  唐沁甜泪汪汪地从肖文静的办公室退出来,肖文静的话证实了她的怀疑:那些短消息果然是肖文静发的!“你干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奇怪的是她怎么知道夏与非的手机。今天是周五,晚上夏与非要回来。她让自己安静下来,给陈优发短消息。
  “下星期你哪天有空?答案A星期一;B星期二;C星期三;D星期四。答案提示:可以多选。”
  紧张地等了半天,陈优回了两个字:“开车。”
  难道“开车”的字数比一个A、B、C、D的字数还少吗?唐沁甜绝望地放下手机。这算是拒绝吗?
  此时陈优的车刚从环市路拐出去,上到内环高架。听说广州是高架桥最多的城市,至少也构成广州一景,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盘成一团,夹在贴得很近的高高矮矮的楼房中,感觉是开着车在广州的肠子里钻来钻去。
  副驾驶位置上是满脸不高兴的谭振业,后面坐着一根接一根抽烟的周韧。
  陈优也不高兴,但跟谭振业不一样,他不高兴的是周韧在他车里抽烟。弄得满车的烟灰倒在其次,他反感别人抽烟。劳财伤命,明明知道没有一点好处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扬着熏黄的手,露着熏黄的牙,喷着满嘴的口臭在这世上吓人呢?对于陈优来说,抽烟是文盲的一种标识。不记得周韧是哪个烂学校花十几万的野鸡MBA,一有空就去购书中心买整套又贵又没内容的人力资源丛书,摆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唬人。《劳动法》上说辞退人应按年限补偿工资,没有指明是否是全额工资,周韧就把公司的员工入职合同全改成“被公司辞退人员,每工作满一年补偿基本工资一个月”,然后把好好的工资划出岗位工资、奖励工资、交通补贴等等一堆名目,把基本工资定到低得不能再低。天天在这些针尖麦芒上纠缠的人,在小处可能是会沾到便宜,可是做为一个企业的管理人员,简至没法让人瞧得上眼。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要不是念在马廷睿的份上……我们真应该把她关起来。”周韧说。
  谭振业摇开车窗:“老周你不能不抽?我们跟着你要少活好几年。”
  “我一动脑子就要抽烟,要不头就痛。”这么说着,周韧还是把他手上没抽完的半根扔车外去,“就把她送到监狱去!我有个同学现在就做律师,我已经咨询过……”
  “哪有那么简单,肖文静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资料她拿不到?那些给医院的回扣、提成,都是经她的手发出去的,送她去监狱容易,不容易的是让她闭嘴。她狗急跳墙全喘出来,明天审计税务跟着就来了,后天天相就摘牌、停市成为历史了。”谭振业说。
  “当初这些东西就不应该让她知道!”
  “说得轻巧!为了拿贷款,当时马廷睿让你给他老婆倒屎估计你也倒了,”外面的声音太吵,谭振业把空调调成车外循环,又把窗关上了,“她一来就宣布每笔钱都要她签字才能出去,还硬要介绍她侄女到财务当出纳,你怎么瞒她?”
  “这个女人说蠢,有时候又很精。说精,有时候又很蠢。”周韧把头凑到前面来,谭振业正要接话,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是谭总吗?”是一个女人憋着声音装甜蜜。
  “哦,我是谭振业,您哪位?”
  “我是红蜻蜓礼品公司的张天籁呀,是唐沁甜的好朋友,以前见过您,不知道您最近……”
  “我们暂时没有做礼品的计划,再说我告诉过你,这些事你也不用找我,我不管。”谭振业烦燥地把座位前装CD的那个盒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你要找,找行政的人去。”
  “不是,谭总,您误会了,我只是向您问好!你最近都还好吧?听沁甜说您总是很忙。”
  “是啊,很忙。现在我有事。”谭振业飞快地把电话的翻盖合上,“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他说,一阵烦燥,不自觉地把周韧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些做广告的,真是见缝插针,不知道是哪个周末谭振业去公司,遇见唐沁甜加班,这个胖女孩坐旁边等她加完班去逛街,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象一脚踩上口香糖,从此就粘上了,隔三岔五打电话,美其名曰问候,让人厌烦到毛孔。
  看谭振业挂了电话,周韧继续凑过头去说他刚没说完的话:“而且听说看到年轻秀气的小白脸就动脑筋,上海那个李爽就……”
  “男女的事就别管啦,”谭振业不耐烦地,他也越来越觉得周韧象个女人一样烦,“跟我们这事没有关联。”
  “我知道我知道,”周韧忙说,“我是说刚查出的回款那件事。不是说李爽比回款额比例一年多提了15万吗?”
  “这还是帐面上的。”一提这事谭振业气就不打一处来。
  “肖文静这么照顾他,估计也没少拿好处。我听底下业务人员说,给批多少费用,要有多少点的返还。”
  老马一死,这女人就丧心病狂捞钱捞得象只能活一天了。谭振业突然灵机一动:“我们是不能把肖文静抓起来,可是李爽那里,回扣和提成都是客服人员自己去做的,不至于有大的把柄落下,要在他的帐上查个几万的漏洞很容易吧?咱们把他送到监狱去,吓吓肖文静。”
  周韧又掏出一根烟,犹豫着点不点。
  “今晚见的这个王部长,是退伍军人,”一直没说话的陈优终于开了口,“听说一次喝两斤,第一次见面的人没给抬出去他会不开心,你们反正车也没开,一心来喝酒,等下最好别绕上我。”说完一边腾出右手在座位底下摸出两包海王金樽,一人扔了一包。这时,他的手机短消息又响了。
  还是唐沁甜。
  “我一定要见你。”
  正好车子已经下了内环在等红灯,他回了一句“欲体欠安”,马上唐沁甜又发了一遍:“我一定要见你,一定要见你!”
  所有的女人都疯了。陈优不耐烦地按了个“全部删除”。
  
  晚上,兴致勃勃回来的夏予非推开门的第一眼,差点晕了过去:唐沁甜的头发果然没染黄,而是——染成了红色。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了你要是把头发染黄我就……”
  “对呀,你只是说不要染黄。”唐沁甜说。这原本是她设计好的一个玩笑,可是此时她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沮丧。
  夏予非马上发现她眼睛下面的两条沟沟:“怎么哭了?好了,染红就染红吧,我不怪你就是。”
  “予非,”唐沁甜彻底地哭出声来,“我不想在这干了。你替我找工作吧,我跟你去深圳。我再也不想在那个姓肖的手下干了!谭总让我给他整理资料,没来得及干她的活,她在办公室骂很难听的话,给你发那些无聊短消息的也是她!我不要再在这里干下去了!”
  “好好,你说不干,这太容易了。”夏予非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直是你舍不得离开这个公司的呀!工作算什么呢,不值得为了它哭!晚上有大片呢?《史密斯夫妇》,不哭了,咱们去中华广场看电影。我给你买两杯爆米花。”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集 惹火
星期一。唐沁甜抓着芬芳四溢的一大把百合,提着已始剥好的榴莲,脚步轻盈得象身上绑了氢汽球。快下班的时候,陈优终于给她回过短消息:“你先吃饭,回家等我。我还有点事。”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色彩明亮起来。
  插好花,给鱼儿换了水。几只鱼也格外开心,看到沁甜回来都冲到靠近沁甜的这边玻璃来,尤其是个头最小的三更,拼命摇着尾巴,沁甜看得都笑了:“三更,你是鱼呀,你又不是狗!”拿过早上就晾在盆里的自来水,给它们换过,开始喂鱼食。灯红与半夜抢成一团,三更继续离沁甜近近的摇着尾巴,沁甜真担心它尾巴会摇断,又怕它吃不上,只得把它捞到盆子里,单独喂了食再放回去。
  擦地板。把床重新铺一遍。把沙发整理好。打开电脑放音乐。沁甜从头到尾都哼着歌。榴莲也已经冰在冰箱里了。吃榴莲也是从陈优那学会的。
  那次很晚了陈优突然给唐沁甜电话:“我在你们家楼下。”
  下楼一看,陈优果然在那,看见她,笑吟吟地打开车后盖,拿出一篓荔枝来:“今天去从化,朋友送的。借花献佛。”说完上车走了。唐沁甜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名字:沁甜,那一篓品种很好的桂味荔枝,一颗一颗,和着甜蜜和幸福全吃到心里去。一颗荔枝三把火,拼着上火流鼻血的危险,她没舍得送一颗给人。
  过几天给他发短消息:“荔枝很好吃。还有吗?”
  “下次就是榴莲啦!”
  沁甜马上对那又丑又臭的榴莲有了感情。下班后就冲到超市买了一个。
  人家说,吃榴莲第一次很臭,第二次就很香了。第二次会不会很香不知道,第一次真的很臭呀!唐沁甜捏着自己的鼻子努力了好几次,都是吃一点就吐出来。那一刻,她觉得最羡慕的人是那些喜欢吃榴莲的人……那些人好象都很富贵呀?我要学会,因为这将是他要送我的礼物!而且身在广州,怎么能不吃榴莲呢?吃着吃着,她竟然上瘾了。一个星期去买了三个。
  他送她荔枝,送她榴莲,带她去吃哈根达斯,带她去看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演出、去二沙岛兜风……多么快乐的日子!如果可以选择,可以回到那快乐的2004年,她愿在那些快乐里永生,在永生里死去。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冷淡了呢?他对她不再有兴趣了,还是真的被他老婆管住了?唉,既然答案不会改变结果,那么就选个自己喜欢的那种吧:他被他老婆管住了,他没自由了。唐沁甜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这个时候她心情好,她等下就可以见到他了,她选择的答案是快乐的那种。但这只是在这一刻,更多的时候,一静下来,她就听到自己的心恻恻地疼。她知道,陈优在远离她,越来越远地离开她。
  八点多的时候,陈优穿着熨烫服贴的浅蓝色衬衫,带着一脸的笑容来了。为什么这种约见成功的时候,神情会与平常的他截然不同?一关上门,一把搂过沁甜的腰:“饿死了,有吃的没?”
  “你没吃饭啊?冰箱里有……”
  “我就吃你。”陈优一把堵住她的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宝宝,好想你。”
  “骗人。”唐沁甜推开他,嗔怪地,“你总也不理我!我问你周一到周四哪天有空,你也不回我!”
  “我那不是在开车吗?”
  “可是你后来也没有回答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陈优免得她又埋怨下去,再次堵住她的嘴,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手伸到她胸前柔软的部份去。沁甜没有了一点点力气。
  如果这一刻的温柔幸福由得她自己,可以用十年的寿命换一次的话,她已经死了很多年。
  
  “什么时候把头发染掉了?”陈优躺在沙发上,舒服地吃着沁甜喂他的榴莲。刚刚整整齐齐的屋子经历一场战乱,早已变了样子,床单床垫沙发靠垫外衣内衣扔了一地。
  “好看吗?”
  “不好看。”陈优认真地又看了几眼。唐沁甜是属于那种端正的东方女子,细眼细眉,一头洋气的红头发与她的气质极不相称,“你还是染回去吧。”
  “你真是。”沁甜噘起嘴,“这个时候突然这么诚实了。”
  “不只是这个时候,”陈优说,“我不喜欢说假话。”
  “才不信。”
  “不能说真话的时候我尽量不说话。假话最后都是由自己戳穿的。”
  “可尹倩她们都说好看呀。”
  “要知道,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女人不一样的哦。女人觉得漂亮的,男人不一定认同。”陈优笑了起来,“特别是女人看着镜子觉得漂亮的,男人更不一定认同。”
  “那我明天就去染回来。”唐沁甜喂了几口,自己也吃了几口,“还吃不吃?”
  “我要喝水。”
  唐沁甜从冰箱倒来橙汁:“你最近这么忙吗?”等他喝完,把杯子放一边去,整个地压到他身上去,腿贴着腿,胳膊贴着胳膊,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我以为你怕我了,在躲着我。”
  “哪有野兽怕美女的呀!”陈优说,“这段时间真是麻烦,又是那个老女人在那瞎扰和,又是美宁盗用我们的试剂。我是不是过年烧香时吃了肉啊?这一年真是背!怪不得我妈去九华山抽签说33岁是我的大劫,寄了一打红内裤来。哈哈!天天开会开到12点,害得我都感冒了。”
  “好象听说肖文静20万把我们的客户资料卖给美宁了。”
  “你怎么知道?”陈优吃惊地问。
  “李遇柳说的。”
  “真是过份。这个老女人!”陈优手指在唐沁甜光滑的大腿上划动,“你最近好象瘦了。”
  “她还给我男朋友发短消息,说我跟你上床。”
  “什么?”陈优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怎么知道我?”
  “她没说你,她说‘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我想她既然知道这事,估计知道是你。”
  “你怎么确定是她?用她的手机发的吗?”
  “谁那么傻用自己的手机啊,当然是一个陌生的号。”唐沁甜说着去翻自己的手机,找那个号码,“上星期五她还把我叫到办公室去,说‘你干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呶,就是这个号码,我存下来了。”把手机伸到陈优面前去。
  陈优接过来看了一眼。
  “这件事你不要去找她揭穿了,她那张嘴,喊出来我们都麻烦。反正她在公司也没几天好呆了。”他把沁甜抱起来,轻轻吻她的耳朵,“宝宝,你把衣服穿起来吧,空调这么冷,你看都起鸡皮了。我也要走了。”
  “啊不要走。”唐沁甜慌忙一把抱住他。
  “乖。”
  “你明天回去好不好,就一晚就一晚!你走了我肯定睡不着!”
  “宝宝,你要知道,我老婆回来了,我失去自由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没借口?”
  “没借口了。你不知道我老婆有多厉害,我一过十二点没回家,她就带着几只大狼狗站在门口,闻到女人味就放狗咬我。”他笑起来象个坏蛋。
  “你就扯吧。”沁甜用手使劲捏了一把他的腮帮子。
  “我是真没自由了,宝宝。你害死我了,不是你,我不知道失去自由原来这么痛苦。”
  “你失去自由了,我还拥有自由!”唐沁甜象藤一样整个缠在他身上,死死搂住陈优的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她又要恍恍惚惚一整晚,怀疑拥有他的情景全是梦,“我讨厌这自由!我不要你走!”
  “乖喽。”陈优一根根剥开她紧紧箍住他的手指,“对了,我有礼物送给你呢。你把我的裤子拿来。”
  唐沁甜不情愿地松开他,走到地板上去捡陈优脱在地上的裤子。裤子口袋里一个红色锦盒。
  “打开来。”陈优指示她。
  打开来,是一条漂亮的白金项链。S型的链坠上,镶嵌着一颗亮亮的闪闪的钻石。
  “惹火!”唐沁甜叫了起来。
  “你知道这款式啊?”陈优这下更得意了,“是周大福打广告主力推的款。来,我帮你戴上。”他轻轻地拂开她垂下的头发,替她戴上项链,“跟你的身材一个名字:惹火。预祝生日快乐,我的小肉弹。”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集  拙劣的棋手在下棋
星期三上午天相公司乱成一团。公司的Autooffice系统上有一个群发邮件,题目叫《关于上海办事处经营内幕》,全公司从上到下两百多人,人手一封。“李爽自2001年进入公司以来,一直以公司的名义经营其他各种生物试剂和仪器,并以其妻子的名义成立上海博雅生物公司,将该公司所有费用挂靠到天相上海分部,同时将利润转移出去……”然后后面挂了长长一串数据,列举了自2001年至2005年3月止所有黑箱收入。
  最让人奇怪的是,这封邮件的发件人是肖文静!
  肖文静大叫着有黑客有黑客,又说要去公安报案,又说是内部有人栽赃。有人栽赃是一定的,关键是谁?谭振业阴沉着脸让周韧赶紧发出指令,成立该办事处帐务审计小组,撤销李爽上海办事处经理职务,即刻返回广州担任审计小组成员,协助处理上海办遗留问题。临时委派总部人员前往上海代理其职务,直接向谭振业汇报。
  “那个发邮件的人不是我!”肖文静向李爽申辩了半个多小时,打完电话后更感到自己的愚蠢,鬼都知道李爽这下栽了,这个电话一打好象是自己举着手跑到他那一边去了。赶紧又去找谭振业。谭振业和其他几个副总在会议室开会。竟然已经没有通知她参加了!
  “一定要查出来发邮件的人是谁!”肖文静扫了一下几个看到她进门就不再说话的开会的人,硬着头皮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听说公安局可以通过IP地址……”
  “李爽可是你的人。”谭振业问,“我们当然相信不是你发的这封信。”
  肖文静脸刷地红了。与其这样,不如开头说就是她发现的问题,还不至于那么被动。
  “现在事情闹大了,我们要对所有相关人员都进行审计。”
  “所有员工都收到了,这事性质太恶劣了,传出去股民不知道会怎么闹。不杀一儆百简至没法下台。信里还附有财务数据!一定是内部人干的!估计是因为分赃不均!”黄志能说。因为里面有非常多财务数据,他觉得自己也受到了嫌疑,抢先地把这些推断说出来,以示与他没有干系。
  “他侵占资产数目过大,估计至少是5年以上的刑。”谭振业继续看着肖文静说,“李爽的所有费用都是你签的字。”
  “可是我不……”肖文静如坐针毡,想起小时候妈妈说“我知道是谁偷吃了糖”,她明明没吃,脸却刷地红到脖子。按这几个人的语气,李爽审计完,接下来就是她。
  “你没事的,最多算个监管不力,只是责任问题。”陈优朝着她笑,“不用慌,只要没有其他直接的问题。老谭也有签字呢。”
  肖文静张了张嘴,黄志能又说:“我们查了李爽的费用,5万以上要总经理签字,他基本把每次费用都控制在5万以下,45000以上,次数频繁,一直在钻制度的空子。只有肖总您一个人的签字。肖总,我以前就这个问题提醒过您……”
  开完会肖文静浑身无力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些人的落井下石,并隐隐约约地知道整个事件经过策划。可她的确批了李爽费用的每一笔,并从他手里拿了相当数量的返回。如果李爽真要被判刑,估计一定不会放过她——谭振业那帮人分明是要把她一块搞倒,一定会利诱李爽交出她的证据,作为减轻对他的控诉的条件。自从老马死后,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公司就象拙劣的棋手在下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的,炮死了,马灭了,车没了……
  然后第二天,更坏的消息来了:李爽拒绝回广州总部协助处理问题,被天相直接起诉并申请为了防止当事人畏罪潜逃直接拘留起来了。虽然李爽的老婆也在为他四处奔走,可是打这种官司就是亮出各自口袋里的钞票,比一比谁的大。一个公司要搞烂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肖文静从小语文不好,这回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深刻理解着,什么叫举目无亲,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度日如年……
  公司的这些斗争跟唐沁甜没有关系。听闻上海办事处出了事,肖文静整天神情慌张地在谭振业和财务办公室跑来跑去,差不多是替她大出了一口恶气,沁甜一阵暗自高兴。当然,她的兴趣更大程序来自陈优送她的礼物,那条漂亮的项链。她甚至特意买了面小镜子来放在桌上,好时时刻刻可以瞅见它。不在乎礼物的昂贵,而是因为这昂贵的确能证明他对她的在意——这正是她一直想要捕捉的感觉。
  她象前几次一样,被肖文静骂了还得去她办公室道了歉,说自己工作没做好,以后要注意。然后拿出一个小铁钉放在肖文静桌上:“肖总,这是您刚才掉在地上的鞋掌,我替您拣起来了。你这两天好象很忙?”那一刻,肖文静脸色红白不定,觉得自己不仅输掉车马炮,一个过了河的小卒子还要来吃她的相。不过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刻,她还是忍耐住自己,客气地说了谢谢,又问:“谭总出去了吗?”
  “没有。他好象在跟律师谈话。”唐沁甜说,“不过他们几个人明天都要去上海。我刚订了机票。肖总您不去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谭振业他们的活动已经不带上她了——肖文静厌烦地一挥身,让她快点出去。
  
  走出肖文静的办公室,唐沁甜就快乐地拨了张天籁的电话。
  “小甜甜?”
  “晚上一块吃饭吧。我请客。”
  “好呀。”
  唐沁甜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地补着唇膏。她早就要找个人炫耀一下自己的“惹火”了,张天籁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咱们先去吃西餐。然后再一块去逛中华广场。”
  下班的时候,唐沁甜喜气洋洋地背着包往外走,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她又看到杜蔻的身影晃了晃。可是再追过去打招呼,杜蔻已经不见了。最近好象老在这附近遇见她,是不是这家伙也在这楼上找了工作?还躲躲闪闪不让人看见似的,我才不会那么多事告诉李遇柳呢。唐沁甜想着,电梯来了,赶忙冲了进去。下班时间不好打的,等下迟到了天籁又要唠叼。
  到了约好的西餐厅,果然张天籁早已等在那儿了,一脸的不耐烦,把包里一叠便笺纸撕出来叠了一桌的千纸鹤:“你又迟到啦!”
  唐沁甜姿式优雅地坐下来,要了一杯水:“别随便用‘又’字好不好?咱们谁迟到得多?”
  “反正这一次是你。哇——”张天籁突然尖叫一声,“惹火!”
  “是呀,惹火。”唐沁甜得意得恨不能向三更借个尾巴来摇,“他送的。”张天籁隔着桌子俯过身来,把吊坠拿在手上,恨不能看到眼睛去抠出来算自己的,“这么大的钻石,应该是单独买的!惹火原配的钻石没这么好,至少是VVS吧?又白。他好有钱!好大方!”
  “那当然。”
  “什么时候有男人送我一个啊!”张天籁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看着沁甜眼中闪烁的光芒。
  “会有的,会有的。”这个时候的唐沁甜恨不能人人都象自己一样,能收到一件这样的礼物,好体会她有多幸福。
  “可你不要越陷越深了。这种有钱的已婚男人,个个都是自信拴在裤裆里,他把你当什么,还不知道呢。”
  “他不一样。他是留美博士,才不跟那些俗气的人一样。他昨天说,他老婆回来了,让他失去了自由他很痛苦。”
  “那并不是要来找你的自由。我说小唐同志,如果他床上功夫很好,享受一下性爱也就罢了,何必要死要活地去牵扯感情。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
  唐沁甜朝她扮了个鬼脸:“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知道他有多优秀的。”接过待者递过来的菜单,点了一个肉眼扒,岔开话题:“你点了什么?”
  “菠萝炒饭。”
  “来这么好的西餐厅,吃炒饭?”唐沁甜把菜单还回去,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请客?”
  “上次跟李帅哥吃饭,他点的这个,我就想尝尝味道好不好。”天籁说。
  “哦,跟他吃过饭了?”唐沁甜一喜,心想用不着自己来转达李遇柳的拒绝了。
  “是啊!他真是很照顾朋友,他们公司订了一大批送客户的礼品,他都推荐客服部的那个小妹来找我。我这一笔赚了6000多啊。”张天籁今天打扮得很时尚,吊带装,露脐裤,不过她很有些胖,坐下来的时候一圈肉跟着肚脐一块露了出来,象腰上套了个肉色游泳圈,“上次让你替我问的事,有没有问啊?”
  “你自己跟他饭都吃过了,还问我?”
  “不是还有他们客服部的人嘛!你这个猪头,”张天籁喜滋滋地说,“不过我估计他对我印象也不错,要不怎么大老远想到给我一笔生意呢?而且那天我打扮得特标致,穿那件粉色的短旗袍。我打扮了可跟没打扮完全两样!”
  估计镜子是个谎言,哪个女人都能从里面照出美女吧!唐沁甜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要提醒一下她的好:“我劝你就死了这颗心吧,人家比你小。”
  “是吗?他属什么?”
  “不用问属什么啦。这年头比你大、没结婚的估计都已经变态了。你都三十一了,我刚给你过的生日。”
  张天籁瞪着唐沁甜半天:“你就象那童话里的巫婆,一张口就掉一只癞蛤蟆。”说完气呼呼地一拉椅子起身走了。
  唐沁甜也忙站起来:“喂喂~我一个人哪吃得了两份饭?回来!回来!我还要你陪我去染头发呢!”看她不回头,蹬蹬蹬已经跑出去了,摇摇头自言自语说:“还真生气了,这人真小气。”又回头招手找服务员:“小姐,能不能把刚那份炒饭退掉,只要扒?”心想完了,李遇柳这个烂人,明明看不上人家,却又要享受被人爱慕的虚荣,给点甜头钓着,让张天籁满脑子的憧憬。她想着什么时候要去教训教训李遇柳,正好可以给他看自己的项链……可惜不能说那是陈优送的。可是不说出是他送的又没法释放她的兴奋。
  她觉得自己快乐得快要死了。憋死的。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集  要是女人生活里全是某一个男人,那是她自己作孽。
肖文静跑了。卷款逃跑了。
  而且是卷了很小的一笔款,12万元。唐沁甜一直不太理解这事。周五那天谭振业他们去了上海处理李爽的事,陈优也听说去北京开一个什么研讨会。总之是几个老总除了肖文静外其他人都外出了。谭振业走之前让唐沁甜去财务借了一张12万的现金支票(为什么是现金支票?平时都是用转帐支票),预备深圳那边一个商会的事。第二天在上海打电话来让她把支票交给肖文静,说他们赶不回来了,李爽那边的事很麻烦,要跑法院,深圳那个商会让肖文静去办。
  唐沁甜把支票送给肖文静时,肖文静坐在她的办公室,灯都没开。刚刚伊倩给她悄悄送了一份传真来。是打印的字迹,但是就很简短两行字,聚集在一张A4纸的上端:
  我知道贵公司销售部副总经理肖文静将客户资料20万卖给了美宁公司的全部经过。如果贵公司愿意出大价钱,我愿意提供相关证据。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更没有联系方式。伊倩说这是她从行政那里拿的,行政的新来的那个叫庄可妮的女孩子说这两天一模一样的这份文件收了6份。对方给公司的每一个传真机都发了一份。
  肖文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抽屉,打了几个电话,接过唐沁甜送去的支票,马上就走了,说是去深圳。但星期一就被发现离开了广州,12万已被全部提走。
  谭振业星期二从上海回来,问了唐沁甜几句,吩咐其他人去派出所报了案,并没有往深处追究。唐沁甜觉得这些老板的思维很奇怪,他们抓住李爽的事大做文章,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什么证据也没抓着(李爽本来也是一个屁股擦得很干净的人),唯一能拿到手的证据除了OA上那份举报信外,就是找到了他以老婆名义注册的那个博雅公司的注册地点跟天相公司上海分部是同一个,胡乱冠了个“侵占国有资产”罚了他一些钱就完事了。对于肖文静卷款潜逃这种有凭有据的事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唐沁甜这种小女人向来觉得新闻联播上的事都发生在外星球,所有的报纸也只有娱乐板块,对这类事没兴趣深究。况且那天谭振业问完她话以后,她走出门来又把她叫进去嘱咐了一句“小唐,你跟你那个做礼品生意的朋友说一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这句话引起她大怒。
  张天籁下午被二姐电话火急火燎地找了过去,好容易脱身,又冲到电子大厦去见一个约好的客户。那家伙自恃名牌大学毕业,一口一个“我们学校”,一句夹一个英文单词,刚升了行政主管,自我感觉特别好。天籁陪着笑脸顺着他喜欢的话题扯淡,稍微不懂的单词马上虚心请教,刻意显露着自己的低下,一边心里骂着妈的,少跟我装B了,老子挣的钱一点不比你少。
  还好这孙子装得还算有点意义,这张不小也不大的单算是签下来了,至少这个月的指标完成了一半,长吁一口气,步行到附近的小店吃双皮奶。想想下午那个行政主管,穿名牌装人屎,就象那个住在神龛里的老鼠,不知道别人对他烧香跪拜并不是因为他是佛,只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心里一阵阵鄙夷。又一想想人家比她还小,昨天还穿着校服吃肯德基,今天也可以对她耀武扬威了,又是一阵烦燥。她都三张了!前些年一看有新明星出台,先去看他(她)的年纪,比自己还大一点就吁口气,觉得自己还有几年希望,现在再发现电视上有新面孔,根本不用看了:比她大的都该演妈妈辈了!三十一岁!盘点一下自己吧,好象除了还算健康、父母健在和一身肥肉什么都没有。
  她本来就被二姐闹得心情不好。张天籁的二姐张天音跟一个男人同居了六年,后来结了婚。结了半年男的又要离,因为其实他早就在外面又有了女人,只是觉得不跟她二姐结一下婚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所以要举行这个先结后离的仪式。她二姐割脉、吃安眠药、去单位找领导,去女人家里撒泼,招招都使尽了,就是不离婚。那男的搬出去跟他的情人住一起都四年了,今天她还喜滋滋地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一定要天籁过去,亲口告诉她:“我找一个特灵的瞎子算过了,他说我跟你姐夫之间有道坎,过了这道坎就好了。”什么垃圾理论,垃圾女人,天籁真想叫她去死。要是一个女人生活里全是某一个男人,那简直是她自己作孽。
  不止二姐,还有那个唐沁甜,如果世上真有巫术,唐沁甜这种现状倒是好解释一点:好象她的心被陈优念动咒语装进某个瓶子收走了,她现在是个空心人,早已没有了灵魂没有了自己,象一只等待主人召见的饿狗,失魂落魄遍体伤疤。而且她这个样子,竟然还准备结婚!夏予非真可怜。大家都说‘我要跟我不爱的人结婚啦,我多可怜啊’,可是谁想过那个被‘不爱’的人呢?他才是真可怜。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唐沁甜。“你在哪?”隔着电话还能听得见她的不高兴。
  “我在文信吃双皮奶。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10分钟。”
  张天籁喊来服务员,替唐沁甜要了她喜欢的姜撞奶,没几分钟就上了,天籁把它推到对面的位置上摆好,心想等下她一来就可以吃了。唐沁甜从外面风风火火冲进来,一屁股坐板凳上:“你又干了好事!”
  “吃硫磺啦?”
  “张天籁!我跟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我当你的线索,把我身边每一个人都当你的摇钱树!予非,遇柳,我的同事,我的同学,你认识了谁就找谁替你做礼品,让大家跟着对我烦!我警告过你好几次了,现在好了,你竟然找到我的老板了!”
  原来是这事。
  “小姐,我是商人唉,”天籁一边往嘴里勺东西,一边慢悠悠地说,“我不象你,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工资跟月经一起定时来。我不这样我吃什么?我要交税,要租办公室,要雇人,要发工资。这个月我不努力,下个月灶头就开不了火。你是朋友该帮我才是,还忍心看着我饿死呀?”
  “可是你影响到我了!你让我难做!”
  “好了好了,”张天籁把冻奶推得离她的手更近,“吃吧,你最喜欢的。我跟你说啊——你还是别结婚了,婚姻并不是报答。”
  “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
  “我不会让你结婚的。我会阻止的!”
  “少跟我打岔,警告你张天籁,我再发现你找我的任何一个同事推荐你的礼品,我们就算完了!”
  “你凶个屁呀?我找你的朋友损坏你什么了?谁愿帮我接单,我少给回扣了?坑了他了?这世界本来就是双赢的嘛!”天籁也火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葱什么蒜?我就讨厌你这号人,高人一等是不,我成天为了跑个单低三下四身为下贱不配结交你是不?你跟那些人全都一样——我算是认识你了!”
  “我希望我从来没认识过你!”唐沁甜越说越气,小脸涨得通红,一把抓过张天籁放在桌上右手边的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下,把上面存的自己的手机号、小灵通、办公电话、住宅电话全删了,然后站起身来就往外冲,“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长长的背包把桌上的碗扫到地上,砰的一下摔得磁片和奶浆满地都是,唐沁甜看也不看一下就走了。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集  第二条短消息
星期五又到了。
  唐沁甜去市场买了鱼、鸡蛋、青菜和肉。她会做的菜不多,味道也一般,但予非总是吃得很香。也许他是在鼓励她学烧饭吧。想到予非,沁甜心里生出一丝温暖。他们是在一次展销会上认识的,夏予非公司的展台在天相对面,对她一见钟情,上来递名片,套近乎,中午休息的时间邀请她一块喝咖啡,下午展销时间结束了又请她一块吃晚饭。那时他还在广州,认识没多久后有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跳槽去了深圳,两人也很快确定关系。沁甜现在住的房子是认识前他已经买好的,高层住宅,虽说只有一房一厅,但布置得很舒适,唐沁甜来参观过一次就答应他搬过来同居了。
  说起来,夏予非比唐沁甜还小几个月,可是对她非常照顾疼爱。有次两人一块去晨跑,跑到一半,沁甜的鞋带松了,予非忙蹲下来说:“我帮你,我帮你绑,你不要蹲下来,跑了一半蹲下来对身体不好。”那是在两人认识最初的一件小事,也就是那一刻,沁甜决定,就是他了。
  那条没心没肺的鱼竟然没死,在黑色的袋子里跳了一路。回到家后好容易不动了,可是还得洗一下。沁甜一手用筷子按着,一手拿着刀刮没去干净的鱼磷,洗得心惊胆颤。然后烧中午吃饭时跟同事问来的“五花肉煮蛋”——一手拿着写着操作程序的小纸片,一边放酱油,打鸡蛋。可是做起来总没有拿笔记录时以为的那么容易,酱油放多了,整个五花肉黑乎乎的,咸得要命。
  七点一刻,门铃响了,予非回来了,一手拿着电脑包,一手拿着在火车上买的报纸:“好香啊,今天烧什么了呀?”
  “五花肉,又烧砸了。”沁甜吐吐舌头,递上拖鞋。
  “哇,老婆你真乖——”予非欣喜地一把抱过她,“头发又染回来了?”
  “是啊。人家说我染头发不好看。”唐沁甜接过夏予非的电脑包,放到书桌上去,“现在就吃饭吗?”
  “人家?哪个人家说得这么有效,我说了你还不信。我饿了,吃吧。”
  沁甜盛了饭,洗了筷子,递给夏予非,自己在对面坐下来。夏予非扒了一口饭,又停下筷子:“好漂亮的项链。谁送的?”
  唐沁甜低下头去看看自己胸前,一边往予非碗里夹鸡蛋,一边笑起来:“嘻嘻,谁会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在饰品店里买的仿真品。”
  “哦。”夏予非继续吃饭,“咸是咸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今天的青菜也烧得不错,没放那么多油。这星期过得怎么样?老女人没欺负你吧?”
  “没有。”
  “我有个朋友,他们公司最近招人。你把简历整理一份给我吧。”
  唐沁甜惊得差点把筷子掉到桌上,去深圳?那……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这边……你知道吗,肖文静走了,以后就是谭总直接管我了,谭总对我很好,我又做了这么多年,很快可以升职的。”
  “可是我们不能总是这么分开吧,结了婚应该在一块。”夏予非望着她的眼睛,“我们把现在这个房子租出去,到深圳重新买一个。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住大房子吗?”
  “可是……”
  “沁甜。”
  “可是……”
  夏予非停下筷子,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翻盖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手机上,又是一条短信息,还是上次那个号码:
  “有兴趣的话,回家看看你女友多出的首饰,闻闻被子上别的男人耕耘的味道。”
  
  一大早,手机就响了,是张天籁。
  唐沁甜按了接听键,快步走到客厅里去。
  “喔喔喔~~”张天籁在那边开心地学着公鸡叫,“起床了~~逛天河城去好不好?”
  “这就是你要阻止我结婚的办法吗?”唐沁甜压低声音问。卧室里,夏予非翻个身,叭嗒几下嘴又睡了。
  “是啊!免得你们再来一次‘晨交’。”天籁无耻地笑,“去不去呀?我有天河城的优惠券啊。昨天是我不对,美女您大人大量,小女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唐沁甜顾不得穿着睡衣拖鞋蓬头垢面,把门关好跑到外面过道上,又进到防火楼梯,终于放开声音大喊一声:“张天籁!好玩吗?”
  “好玩好玩。”
  “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怀疑是你!”唐沁甜面红耳赤,恨不能把手机捏碎,“只有你知道夏予非的电话!知道陈优!我的一切事!知道他送了我项链!这些你全知道,只有你!我还把你当朋友我这双眼睛一定是烂了!”
  “什么意思?”天籁在那边愣住了。
  “你还跟我装蒜。不是你给夏予非发短消息吗?”
  “唐沁甜,我跟你说,信不信由你:不是我!”
  “所有的事我从头到尾只告诉过你一个人!”唐沁甜几近咆哮,“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
  “唐沁甜,这次是我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咱们扯平了。”张天籁气得嘴唇哆嗦关了手机,怪不得都说朋友是拿来残踏的。妈的!
  这边唐沁甜也手脚冰凉,不顾一身名贵的真丝睡衣,一屁股坐在肮脏的垃圾筒上。她昨晚一分钟都没睡。长长的一夜,在空调下手脚抽筋,冷到背脊。
  周末的清晨,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过往。唐沁甜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蜷缩在垃圾桶上,犹如一团陈旧发霉的破棉絮,堆在角落里,无人理睬。
  星期六的中午,唐沁甜开始发起了高烧,由38度,到39,到40度,40.1,40.2,然后就保持这个水平居高不下了。夏予非要带她去医院,开始还好,唐沁甜只是死睡,这下有事做了,一口一句“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念叨到后面,成了“我不去深圳,我不去深圳”了。
  没办法,予非只得不停地用冰块给她降温,感觉自己都开始浑身烧烫起来。晚上11点的时候,顾不得她的反抗了,扛在肩上就跑。唐沁甜烧得满脸通红,坐在侯诊室的椅子上直往下滑,值班的护士极没同情心地让夏予非挂号、交钱、替唐沁甜量体温,最后只是打了一针,开了一大袋退烧消炎的药,到家里继续高烧,予非还得来回的敷毛巾、冻冰块,累得眼睛里全是血丝,两条腿都发软了,看着躺在床上出了几身汗、把床单浸得能拧水的唐沁甜,羡慕得不得了,真希望把她拉起来照顾人,自己躺下去替她生病。
  第二天晚上,烧才慢慢褪了下去,人也黑瘦了一圈。夏予非一天一夜没睡,早已在沙发上鼾声连天。唐沁甜起床了,开始感觉饿,熬了一点稀饭,味如嚼蜡的吃了几勺,把剩下的用碗盛出来放冰箱里,并没有叫醒夏予非。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了。幸亏有这场来得及时的病,他清醒时她昏睡,她清醒时,他昏睡。要怎么面对呢?不承认吗?分手吗?
  ……分手吗?好象整个心脏也随着高烧蒸发,她空着胸腔无法呼吸,就要失去的恐惧象个越来越大的黑洞,一点点吞噬她的躯体。
  予非早已是她的生活她的习惯了。吃饭时,她不吃的东西,他吃;睡觉时,他的手总是拉着她的手;一块出门,要她走在他的影子里面,以免晒伤;点菜点的全是她爱吃的,甚至他自己爱吃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起去黄山看日出,她冻得嘴唇发黑,没有任何取暖措施,他捧着她的脚塞到胸前毛衣里;第一次在他家留宿,第二天约见时,他的无名指上自始至终用一根长长的头发缠成戒指,那是她掉在他床上的……
  爱情不是树,一抱一整根,爱情是水,可以分流。再说树也都会分杈。再也无法入睡的夜晚,死亡一样长。沁甜听着予非的鼾声自己的呼吸,她突然看到了心灵深处,属于夏予非的那根枝桠。
  这样一直迷迷糊糊到清晨,她听见他起床了,他穿衣服他刷牙,他整理东西,他开门关门,甚至还在床边站了几秒,摸摸她的额头不烧才提上包出去了,他要赶最早那班车去深圳。确认他走了,门锁上了,她才敢睁开眼睛坐起来。
  桌上没有了他的电脑包,鞋架上没有了他的鞋,冰箱里的稀饭吃了一半。唐沁甜抱着枕头,审视着予非的痕迹,斜斜地靠在门框上,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
  鱼缸里,饿了两天的三更和灯红看到沁甜,更加急切地游来游去,半夜肚皮朝天浮在水面——它死了。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集  幸福就是一碗鱼翅粥
唐沁甜在家躺了三天,星期四去上班。肖文静走后,天相有了一些变化,伊倩、财务的出纳小刘全都被炒,肖文静点名要照顾的10个业务经理全都受到了  。
   专职审查。不过这些跟唐沁甜都没关系。她这一整天都没有一点力气。
   中午的时候,沁甜没有订盒饭,办公室里弥漫着油腻的盒饭味让她作呕。慢慢走出去,走过长长的过道,这个大楼有一个弧形的观光楼梯,对着对面的公园,风景很好。唐沁甜找了块看起来干净点的楼梯,扶着栏杆坐了下来。
  才刚坐下,下一层防火通道的门开了,有脚步声走上来。
  唐沁甜忙低下头去,把脸埋在膝盖间。
  这楼梯风景好,又通风,每天早上总有大批人马放弃电梯,爬楼煅炼身体,也常有男职员把它当吸烟区聚到这里来聊天。她不想别人看见她苍白的脸和多浓的口红都无法遮住的黑嘴唇。
   脚步声快捷地往上走来,走到唐沁甜身边的时候,停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竟然是陈优。
   唐沁甜一把站了起来,马上又转过脸去,为什么总是在这么难看的时候遇见他?
   陈优身上还穿着做实验时的白大褂,戴上了他平时不常戴的无边眼镜,更添了几分儒雅,一只手拿着一个装满绿色液体的烧杯:“你生病了。”他说。
   “是啊。发烧。”唐沁甜忙解释,“所以……”
   “是不是没吃饭?”陈优问。
   “不想吃。”
   “至少也要喝点粥。恢复期要注意营养。”陈优腾出右手,飞快地在她额头上掠了一下,“还有点点烧。看你的样子也不象工作狂啊。赶紧请假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多了。”
   “那也不能坐地上呀。”陈优说着转身走了。楼梯的门跟在他身后卡嗒一声关上了。唐沁甜只得也往25楼去。
   她不想再请假了,不想无所事事地坐在家里回想要面对予非的尴尬。上着班有点事混,可以不用多想。
   所有的这些天里,MSN、QQ、泡泡都开着,可是予非一整天都没有上线。
   唐沁甜回到办公室,陈优已经跟要找的人交待完事儿,坐电梯出去了。
   唐沁甜有气没力地在电脑上玩着翻牌,没过一会,有送外卖的人来找“唐小姐”,提着一钵鱼翅粥和一盒浇着奶酪的水果来,说是一位先生订的,已经付过钱了。
   对着这钵热气腾腾的粥,唐沁甜只觉得自己面前摆的是一面可以照见幸福的镜子。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情人的眼里,不分什么是木桃,什么是琼瑶。

   这四天里,夏予非没有电话没有短消息,如果不是有其他人的电话打进来,唐沁甜早就冲到电信局查是否欠费了。没有欠费,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按错了,将予非的号码屏蔽掉了。有时候,她又想着,这也许是个契机,她应该利用这次机会跟予非分手,从此不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那个叫良心的家伙拷问。她可以干干净净地看着陈优。
   陈优,她的爱,她的心。她甘愿躲在角落里爱他一辈子,不求任何名份。如果他同意,她还愿为他生一个儿子,合并着他和她的基因。
   可是她终究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天下午,她就收到好大一把红白相间玫瑰,写着夏予非的名字:
   “我爱你,所以我还是选择原谅。我们结婚吧。”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楼主| 发表于 2008-2-1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集   本能是主题,冲动是配乐,感情是可播可不播的花絮
“甜妹妹~”
是李遇柳。唐沁甜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接电话:“在哪疯呢。”
“流金岁月。”那边全是刺耳的背景音乐,有人在鬼哭狼嚎吼着走调的歌,不说都知道是酒吧,“赶紧过来,8号包厢。已经喝了两打啦!”
“我生病了。改天吧。”唐沁甜说着就要挂电话,李遇柳急了:“一个小病算什么呀,过来我给你瞧瞧——什么?我可是学医的!你过来呀,你不来我就不挂电话……我就杀到你家去,把你夏哥哥的照片全砸了,换成我的……”
“你去死吧。”唐沁甜笑了起来。
“过来过来,我现在已经走到门外了,要是看不见我的甜妹妹穿着漂亮的裙子打车过来,我就蹲这不走了。”
真是无赖。唐沁甜只得洗个脸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李遇柳是一个很爱玩的人,以前合租的时候,一堆大宝贝们三天两头扎堆打牌看碟喝啤酒,闹得楼下的邻居投诉好几次。广州大大小小的酒吧,哪里他都能一去就找到熟识的部长来打折、送果盘。什么地方新开张了饭店,什么地方的小姐漂亮,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以前公司里有人喊他“羊城通”。
唐沁甜到的时候,果然李遇柳等在路边,看到她下车,勤快地跑上来开车门,帮她提包。唐沁甜拉拉他打得笔挺的领带:“深更半夜还打扮得象个五十万元户。”
“我刚陪完客户。”李遇柳说着一把将领带扯下来,顺手就塞进唐沁甜的包,“好容易送走了,兴头也喝上来了,只得找你们接着喝。今天要介绍一个人给你。”
“谁呀?”唐沁甜问,顺着李遇柳的手一抬头,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李遇柳背后站着笑嘻嘻的张天籁。
“小甜甜~”张天籁全脸满眼全是讨好的笑。
“今天由我作东,两位美女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吧!”李遇柳伸开双臂,一手搂一个,“咱们进去。”
唐沁甜使劲甩开他的手。心里象吃了一个癞蛤蟆一样恶心。“我不要再见到她了!”
“我也不要再见到你,”张天籁也板下脸,“只是我这人受不得冤枉,找你是为了……”
“我不要听!”唐沁甜一跺脚,拉开就近一个的士车的门,恶狠狠地关上门叫车子走。
张天籁看着唐沁甜的车尾灯亮起来,一撅屁股冒股烟跑出十几米,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跟这种长猪脑的人打交道啊!”
“她在气头上,过两天再说吧。咱们接着喝。”李遇柳说,他已经有些走路踉跄了。刚那几个客户全是东北人,总是认为不把对方喝趴下就是亏待了人家,好容易脱身了又受张天籁之托杀到这里来。这个时候他只想找到最近的沙发把沉重的身子摆平。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
“我相信我相信。”
包厢里的小姐按吩咐替李遇柳找他爱唱的歌。天籁一脸不高兴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李遇柳问:“你也唱一首吧?不要成了我的个人演唱会了。”把茶几上的另一个话筒向她塞过去。
“我不会唱歌。”天籁还沉浸在唐沁甜给的气中。
“唱嘛。唱个《女人是老虎》。”
天籁笑起来,李遇柳一头歪下去,枕到她大腿上。
“你没事吧?”张天籁俯下身问他,两只结实的乳房压到他脸上,李遇柳突然感到了欲望的膨胀,生殖器的扩张。
“去我家吧。”他说,“我太想了。太久没做了。”
小姐结帐的速度太慢了。电梯太慢了。的士太慢了。钥匙对不上孔开门太慢了。
一进门,两个发烫的躯体就拥到一起,互相剥落对方最后的防卫。太久没有爱的身体,渴望填满了每一寸缝隙。她肉感的身躯,伸出每一个触角去感触生殖的颤栗,感触压在身上那个每个毛孔都洞存着寂寞的年轻男人,感触他的每一次进入。

零乱的房间,倒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没拉严实留一个缝隙的窗帘,满地都是的旧报纸和空罐头瓶子。张天籁懵懵懂懂睁开眼辩认身处何地时,李遇柳早已醒了,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偶尔看一眼旁边陌生的裸体。
“醒了?”
“嗯。”
“醒了多会了?”
“刚醒。”
张天籁起身拉块毛巾去了洗手间洗澡。李遇柳把烟屁股按在嘴上,看着女人肥硕的屁股,宽厚的后肩,突然想起张爱玲《半生缘》里那对男女新婚之夜的对白“怎么办?你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还好现在是2005年了。这个世纪本能是主题,冲动是配乐,是就算需要感情,也充其量是可播可不播的花絮。
“有没有什么吃的啊?”张天籁从洗手间出来,把冰箱上下全打开,一个格一个格子搜索,“鸡蛋有没有?”
“没有。”
“米呢?”
“没有。”
冰箱里冷冻的冷藏的全是是啤酒,罐装的瓶装的甚是壮观。冰箱旁边一个纸箱子里还有满满一箱菠萝啤。
“除了啤酒你这里还有什么?”张天籁回过身问。
“那里还有白酒。”李遇柳指指电视机柜,又重新燃起一支烟。
“别躺在床上抽烟了,”天籁亲昵地靠过去,粘到他身上,“医学研究证明,在床上抽烟会造成对身体的危害。”
“什么危害?”李遇柳惊愕地问。他是学医的,但天籁不是,那群吃饭没事干成天就想另辟蹊途的家伙们又发表什么新言论了?
“——造成嘴唇烧伤。”天籁一本正经地说。
“呵呵。”李遇柳笑起来,在她没穿裤子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你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天籁说,一边从他的食指与中指间抢过刚燃起的烟,捺熄,“需要有女主人接管了。这里就是一个垃圾堆。”
果然。李遇柳把烟灰掸到地上,甚至有了一些内疚,恨恨地骂着自己傻B,要解决生理问题酒吧里300块一个,而且绝对招数繁多服务上乘,为什么要招惹这种麻烦?在此之前他早就可以看出她眼中闪烁着对他的那份情意,更何况唐沁甜还提示过。
“没关系习惯了,”他说,把头吊到床沿下去继续抽烟,“我自己就是一个垃圾。”然后又翻过身来朝她笑,“幸亏你没看中我。”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他。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在此之前是陌生,没想到之后还是陌生。
“我跟你说,妹子,”他故意用山东人特有的口气,“找对象不能找俺这样的。《女人手册》十不嫁里面就有:有刻骨恋情的的,以妈妈姐姐为模子的,一定不要嫁。我就是那种有刻骨恋情的。”
“是她吗?杜蔻。”天籁把床头柜上一个反扣着的相架子扶起来,上面的杜蔻还是个大学生,白T恤,牛仔裤,白色的太阳帽,在他们学校门口的伟人雕像前,站在李遇柳身后高一级的台阶上,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
“大学的时候为了她打架,我把人家的头用啤酒瓶砸得缝了十几针,差点被开除。”李遇柳说,“她答应做我女友的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从楼上到楼下,把九层楼每一个教室的黑板上全密密麻麻写满她的名字,写我要爱她一辈子。”
“她真幸福。”天籁幽幽地说。
“她是那种很倔强很特别的女孩子。她以前——这些都是余勇告诉我的,余勇是她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一直在广州一家车厂做汽车修理——她父母关系很差,她爸赚了一些钱,找了很多女人,后来甚至跟着一个女人走了没再回来。她妈把她养大,母女俩过得很穷,人家都说她们家很奇怪,因为去她们家有时候从早到晚一整天,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她上大学以后,也很少跟家里联系,一年打不了几个电话。她妈做点小生意赚零用钱买油盐,常挑着担子卖些干辣椒、咸鱼走街串巷。高二时暑假,小杜去一个小镇帮她妈卖东西。她看中了一件衬衫,5块钱,就买了。是用她自己省下来的零用钱买的。她妈一定要她去退了。她们当街吵了起来,可是她妈很拗,一定要她退,她也一样很拗。母女两僵持了很久,引来很多人围观。”
“后来呢?”
“后来她就当街把自己的上衣全脱了。”
长久的沉默。李遇柳躺在床上,一个接一个地吐着烟圈,天籁侧坐床沿,翘起食指在空中破坏着他吐出来的圆。每个少女都对未来做过太多设想,张天籁更甚,这个设想一做三十一年,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终于忐忑不安地把压箱底的东西和盘托出后,人家却对她大谈特谈另一个女人。
半天,她再一次把烟从他手指间夺了下来:“我们再来一次吧。”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那是她的第一次。虽然没有出血,也没有疼痛
大隐隐于此,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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